君子玉言/速度感\小 杳
昨天是中秋。借了一個周六湊來的三天假期，使得這個節日變得有點尷尬，回老家看父母不免時間太趕，於是就地過節，這樣就沒辦法團圓了。但節日總要還給心情的，於是再次驅車一百公里到十渡，在山裏過節。與去年不同的是，這次「忽悠」了焦大夫同來。
焦大夫是北京著名的民間骨科大師「雙橋老太太」的嫡傳弟子，中醫骨科治療頗有獨到悟性，醫術精湛，仁心宅厚。焦大夫開一間醫館，每天找他看病的人絡繹不絕，並且還不斷有人因口口相傳慕名而來，這也使得他難得有休閒時間。我們聊着聊着，靈機一動，放假就要有放假的樣子。正好偉寧在招呼「辣椒蘇子葉都長了許多，吃不完，等你們來呢」，已經預約的病人都不屬急症，可推後一兩天，於是說走就走的山裏中秋就這麼成行了。
要說城區此時的天氣已舒服多了，溫度濕度都合適，但室內還是有點悶。山裏則更加舒爽，坐在涼棚下聊天，要加一件薄外套，四面山色如黛，院內秋花秋草秋色正濃。
偉寧家廚師見我們來，馬上從菜園裏摘了野菜，和麵，做菜糰子。偉寧家客棧的菜糰子是我的最愛，每次來必吃。粗一點的玉米麵摻些小麥粉（這樣和出來的麵糰容易成型），餡料是素的，「雞蛋+……（菜）」，菜因不同季節略有變化，小白菜、菠菜、野菜……一定要綠葉的才好。包好菜糰再輕拍成餅，兩面煎至金黃。形色似月餅，但味道不似月餅那樣甜美豐厚，僅僅是鹹的，簡單至極。但有菜鮮味有麥黍原味有煎烤之香，一派天然味道。每次來總要吃兩個。夏天時我沒來十渡，特意做了給我帶回去。這次大家依然歡喜，很快消滅光，又做了幾個，還是半塊都沒剩下。
夜晚坐在涼棚下吃菜糰烤魚小酌，沒有風，卻涼意浸漫。隨着夜深，蚊蟲也少了。談興歌興意猶未盡，自己動手又做了西紅柿雞蛋疙瘩湯，熱乎乎喝下。幾次望月，不見蹤影。想着也許是霧氣太大，遮掉了。都上樓準備休息了，偉寧亞平發現月亮在樓那一側。於是又跑下來賞月拍月。
去年也是在十渡過中秋，借院內小花做前景拍月亮，大家印象深刻。這次月亮所在角度沒法借助花葉做襯托，偉寧從花盆裏摘下一束花，手舉着大家拍。結果拍照的和舉花的都累得手抖，還是拍不出滿意效果。不過總算是賞了月。
次日上午臨回城，再次專門做了幾個菜糰帶走。此外，從園子現摘了辣椒紫蘇葉韭菜。我和亞平又採了點太陽花雞冠花花籽。這些菜蔬花草，幾乎不需太經管，可是長得茂盛自在。紫蘇長了幾大叢大片，半人高。葉子層層疊疊，摘是摘不完的，只有老葉新葉之分。每摘一葉，一股淡淡的紫蘇香味，紫色的漿汁把手指染紫了。辣椒垂墜纍纍，細細尖尖，每一株都結得紅紅綠綠，隨手就是一把。太陽花更是每一株都開着／開過／待開小小的花朵。
四時菜蔬花草或許是情緒最為穩定的生物族類了。隨着陽光、溫度，按照自己的節奏生長、綻放。春萌夏長秋收，快慢緩急，什麼時候該怎樣就怎樣，有着自己的節奏感速度感。
看到蔣勳的一段話：你不妨給自己一個機會，在不那麼匆匆忙忙要趕去上班或者上學的時候，去體會不同的速度感，譬如說步行，譬如說騎腳踏車。
「悠閒」這兩個字，「悠」的底下是指心靈的狀況，是一個跟自己心靈的對話過程。《詩經》說「悠悠我心」，意思是你走出去的時候，感覺到心靈跟所有外在的空間是有感覺的，如果速度快到對外在環境沒有感覺，就不是「悠悠我心」了。「悠悠」也有慢下來的意思，因為慢，你才會有心靈的感受。
「閒」（閑）這個字更明顯，你有多久沒有靠在門框上看月亮了？這個字就是「門」中間一個月亮。或者另外一種寫法，「門」當中有一個「木」，也是「閑」，你多久沒有在你家門口的那棵大樹底下靠着、走一走路、乘涼，覺得樹蔭很美？
「悠閒」兩個字都在提醒我們，不一定要跑得很遠，可能就在你家門口就能有所感受，但重要的是心境上的悠閒。悠閒，是先把自己心靈上的急躁感、焦慮感，能夠轉換成比較緩慢的節奏。
我在摘紫蘇葉的時候，看見綠色的螳螂在葉子上爬；我在摘太陽花雞冠花種子的時候，躲在花間的小蟲紛紛隨着黑色的種子掉落。喇叭花的小花朵在縮小。花朵都在準備將自己的種子藏進土壤裏待來年，小蟲的生命將會到哪裏呢？
所有微小的生命都那樣自由自在氣定神閒地，以自己的速度感活着，活得那麼從容淡雅堅韌。忽然好生羨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