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風采/下筆寫香港\郭海鴻
我去香港次數並不太多,要麼陪家人觀光,或跟同事公幹,每次相隔都有好幾年,每次去都有有趣難忘的體驗,回來都會說上好久。
數次香港行,也親歷了赴港手續由繁而簡的漸變過程,諸多的「第一次」,成為美好的記憶庫藏:第一次去剛開業的迪士尼,處處「排隊」又累又驚艷,第一次「泛舟」維多利亞港,置身影視畫報裏的「維港風情」,為了仰拍,相機差點掉進海裏,第一次在銅鑼灣街頭迷路,得到香港路人熱情周到的指引,港人街頭文明果然名不虛傳。
因有親友在香港工作生活、求學讀書,日常中更是少不了撥動香港這根「弦」,關口接人送人,更是常事。從外地來深圳,三十年來與香港毗鄰而居,對深港雙城的密不可分,自然深有體會。
二○二三年,我的長篇小說《過關》由深圳出版社出版,這是一部深港雙城題材的作品,也是我第一次在小說領域「下筆寫香港」。寫這部小說,緣起於一次在羅湖黃貝嶺與朋友的小聚,朋友講起他們公司一位喪偶的清潔工阿姨,閒暇玩手機「搖一搖」,搖到一個「附近的人」,竟然是對岸香港的老先生,兩人有了往來,大家都不看好這一對「老齡單身」男女之時,他們牽手結婚了。無意的講述,燃起了我把它寫成小說的念頭。然而,儘管真實發生,這個故事卻顯得過於「離奇」,如此意外又令人艷羨的愛情故事,應該還有更多世俗內涵,也有更富於文學意義的呈現方式。接下來的構思,調動了我的三十年深港觀察,雙城記憶,許多熟悉的人事地理印象和社會風情,進入了《過關》的世界裏。小說的男主角張教授,是位香港退休學者,和深圳黃貝嶺一位物業阿姨相識、相愛,「拉埋天窗」,促成他們認識的當然不是「搖一搖」,而是一個會議場合──他是演講嘉賓,她是會場後勤人員,在電光火石般的緣分面前,出身背景、文化教育、社會地位的天差地別,已完全不在話下。有讀者問我,你筆下的張教授那麼儒雅、自律,富於生活熱情,是真有其人嗎?
我只能說,在下筆之際,我的腦海裏浮現了另一個香港學者L老師的形象,那是我十幾年前的同行,他經常獨自一人來深圳書城買書,有時給我們送點資料,也給大家帶點小手信。有一回我們還和L老師一起到江南參加一個學術會議。會後,我們在合肥機場分別等候兩個航班回深圳,就在登機前的短時間裏,他也沒閒着,拖着行李箱,自個兒到候機樓裏的書店轉悠,那站立在書架前的背影真是太帥了。不能否認,筆下有機緣,《過關》裏的張教授,一定是這位香港同行、長輩的另一個呈現,從某種角度,「張教授」也糅合了我對香港人情世故的理解。寫作期間,原計劃要到香港走一走,找找感覺,但未能如願,可以說是L老師透過記憶秘道,暗中支持了我。
支持我的還有香港年輕人阿森,阿森是我未曾謀面的老鄉,每天都能在朋友圈看到他分享在香港勤勉工作、快樂生活的信息,因《過關》要寫到深圳一位湘菜老闆,夢想把湘菜做到香港去,但是,對香港的餐飲開辦條件,內地餐館在港的經營狀況,我知之不多,求助於阿森。我想,只有年輕人,才能提供最前沿的餐飲資訊。阿森不厭其煩地給我介紹政策,以及他所了解的川菜湘菜在港受歡迎情況,還把他吃過的餐廳推薦給我,這些資訊對我太重要了,至少避免了「外行」之嫌。
《過關》講述的是一個美好的深港故事,有讀者說,小說裏的香港人物、香港街區、香港風情都很真實,不熟悉的人是寫不出來的。感謝讀者認可,但所描述與現實環境未必毫釐不差,我參照的只是我內心的「香港地圖」,它是動態的,有情感,有溫度,有味道的香港,因為,我熟悉的親人朋友,我小說裏的人物,都在其間流動,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