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關係/特朗普再當選能對世界產生多大影響?\宋魯鄭
隨着美國大選的臨近,世界都在為特朗普重新執政作準備。此前,歐亞集團早就把美國大選視為2024年頭號全球風險。特朗普如果當選,對世界的衝擊可以從三個方面進行分析。
第一,特朗普的商人性格。商人的特點無非是交易性、務實性、利益至上,對價值觀這種務虛的事情毫無興趣。
這也是為什麼他任期四年內全球沒有發生任何戰爭,這和拜登時期歐洲和中東都發生衝突截然不同。拜登一上任就聲明支持烏克蘭加入北約,高強度刺激俄羅斯。後來他任內還發生眾議院議長佩洛西竄訪台灣這樣刺激兩岸緊張局勢的空前惡性事件。類似這樣的事情特朗普是不會做,而且如果有人做,他也會阻止。他也根本不在乎手段是否符合政黨政治文明規則。比如他就曾在佩洛西抵達機場出訪前,以三軍司令的身份取消她乘坐的軍機。拜登如果也這樣做了,就能避免兩岸局勢緊張。
第二,美國公開的制度化層面。
制度化層面主要是指美國總統可以直接決定的事情。比如對外打貿易戰、退出國際組織和國際條約、推出新的外交政策。
根據特朗普第一任期的表現,應該會:再次退出巴黎氣候協定、退出世界衞生組織、退出聯合國人權組織、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等。這些都是他任內退出拜登執政後又重新加入的組織。凸顯美國的單邊主義。此外,拜登新組建的國際組織,如AUKUS、QUAD四方安全對話機制、印太經濟框架(IPEF),特朗普退出或終止的可能性也很大。
烏克蘭或被美「犧牲」
至於俄烏衝突,則肯定會迅速放棄對它的支持,直接以總統命令停止各種援助。
特朗普的退群後果也是多重的。一是國際秩序包括政治秩序和經濟秩序更加混亂,全球治理進一步失靈。二是西方的政治危機加深。這包括美國的內部分裂和對抗升級,歐洲民粹主義會受到更大鼓勵,並有可能2027年在法國獲勝。三是俄烏衝突有迅速結束的可能性。歐盟雖然會繼續支持烏克蘭,但也會接受不利條件下的停火。烏克蘭則被犧牲。四是大國關係發生變化:中俄會更平衡,俄羅斯對中國的依賴會下降。中歐關係會進一步改善,戰略自主得以推行,中歐投資協定有重新啟動的可能。中美關係陷入新的不確定性。肯定會重新發生對抗的領域是貿易。美國會增加關稅,並要求中國採購更多美國物資,芯片作為美國利潤最高的產品,有可能被放鬆管制。
至於地緣政治層面的圍堵會減輕,AUKUS、四方安全對話機制會失能,北約擴大到亞洲的可能性也進一步下降。美歐關係則倒退,雙方不僅會發生貿易戰,也在氣候變化、全球治理等領域發生衝突。
那麼美國三權分立的制衡是否還有效?由於國會主要的職能是立法、代表選民發言以及財政預算審批,主要是針對國內事務。國會對外交事務的影響主要體現在涉外官員的任命、對外援助和對外訪問,這都對上述國際事務缺乏有效的制約手段,很難阻止特朗普。
第三,非制度化層面,是指美國政治非制度性運作及作用。
美國雖然號稱法治國家,但政治運行的非制度化非常突出。以人事任免為例,國務卿是美國聯邦政府中地位最高的內閣部長,如果總統不能勝任或者死亡將是第四位繼承者。就是這樣級別的官員,特朗普首任國務卿蒂勒森居然在出國訪問期間就被他用一個推特就解除職務,沒有任何程序。他的夫人、沒有任何政府職務和權力的梅拉尼婭對一個官員不滿,也用推特將其解除職務。
以下事件則與特朗普時期的國際關係有關。一是華為高管孟晚舟在美國國家安全顧問博爾頓的知曉之下被抓,但身為總統的特朗普竟然毫不知情,而且當時他正和中國領導人在阿根廷舉行晚餐和會談,博爾頓就坐在特朗普身旁。5天之後博爾頓在NPR電台上公開承認「這樣的事情經常發生,不是每一次都告知總統的」。
二是2020年美國大選前後,即10月30日和1月8日,美軍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陸軍上將馬克·米利將軍,瞞着特朗普總統給中國軍方打了兩通電話,保證美國不會突然與中國開戰,或者攻擊中國,就算攻擊,米利也會提前告訴中方。
帶來麻煩和不確定性
三是前首席經濟顧問科恩曾在總統辦公室的書桌上看到一封他認為非常危險的信。這封信將使美國退出與韓國的一項重要貿易協定,但這可能會危害美國迅速監測朝鮮發射導彈的絕密國家安全項目。科恩害怕特朗普簽署這份文件,便將信「偷走了」。特朗普也沒有發現這封信函不見了。
以上並非特朗普時期的特例,而是美國歷史上常有之事。中東第四次戰爭期間,蘇聯最高領導人勃列日涅夫致信尼克松,闡明了蘇聯立場,並威脅蘇美如果不能達成共識,蘇聯將站在埃及一邊參戰。這樣重要的一封元首信函,基辛格在與國防部長、中央情報局局長和白宮辦公廳主任協商後,竟然決定不告知總統由他們自行處理,理由是尼克松受「水門事件」影響,狀態不佳,已經沒有能力處理了。
美國政治的非制度運作,使得特朗普個人的作用受到很大限制。他對世界的影響或者損害也只停留在某種程度上,比如他任內想改善和俄羅斯的關係也沒有成功,他面對中國雖然外交經驗缺乏,但並不影響官僚體系強化對中國的遏制。
顯然,即使特朗普重新執政,由於內部官僚體系的自主性、他商人的特質都決定了其對世界的影響是有限度的。大國都能承受他帶來的衝擊,也都有耐心等待四年。對主要大國來講,既非重大機遇也非重大災難,而是一個麻煩、不確定性製造者。
旅法政治學者、復旦大學中國研究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