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居人語/羞答答的春\姚 船
春已到，冬未盡。這就是多倫多的四月天。
別看前幾天氣溫和暖，微風拂面，令人心情舒暢，感覺十分清爽。湖邊沙灘已有人攤開帆布摺疊椅，坐在上面曬太陽，享受久違的戶外悠閒，似乎用手已觸摸到春。但這兩天氣候驟變，又是寒風又是雪，恍惚又把時光拉回到冬天。
也許，春像一個羞答答的女子，躲在垂簾背後，只露半邊臉，窺探着外面萬千世界。或許，冬就像一個痴情男子，傾慕着春的柔美，依依不肯離去。就這樣，春和冬纏綿着。不過，時令像在吆喝着，讓春完全露臉，要冬趕快離開。
自知年歲已大，此時不敢隨意外出與常變的天氣捉迷藏，以免中招感冒。只待暖陽高照，才開車外出到超市、商場走一走，更多時間是待在屋裏，透過落地玻璃窗觀察後園，看草木變化，望天空陰晴，欣賞雨景迷離和雪飄混沌。視野雖短淺，也多少感受到春的來臨。
是鳥兒把春銜來嗎？我想。今年的鳥兒來得早、來得多。那天，雪還覆蓋着草地，就有兩隻紅色的小鳥飛來，迎春花仍未開，牠們用兩點飛躍的紅為單調的後園增添了迷人的色彩。不久，小鳥越來越多，有時三四隻，有時成群，多是灰黑色。雖然飛來又飛走，但已讓人直覺春天不遠，甚至預感到繽紛的夏日。
小鳥的鳴唱，令我想起幾年前在這裏發生的一幕。那是一個熱烘烘的中午，一群鴿子罕見飛落到後園草地，悠然尋覓啄食什麼。住家附近有一個商場，偌大的停車場上空經常有海鷗和鴿子飛翔，甚至在車少的地方行走。只是民居小街這裏不多見。
我正滿懷喜悅觀看着，忽然牠們撲通通驚惶地四處飛走。眼見一隻老鷹俯衝而下，一剎那已抓住其中一隻鴿子。我慌忙開門跑出去，但黑鷹已叼起獵物騰空而去，草地上只留下幾片白色的羽毛。弱肉強食，這世界啊……
雖然至今，在這片草地上，我並未再目睹這類悲劇發生，但鴿子已不再到此一遊，只有快樂的小鳥仍到這裏歌唱。除了小鳥，松鼠也喜歡在後園玩耍。牠們常是一對一互相追逐，那靈動活潑的身姿，上樹梢，攀圍欄，快得令人眼花繚亂。我發現有兩隻淡紅色的小松鼠，是又一代的精靈吧，同樣拖着長尾巴溜溜跑。
我猜想，敢情是松鼠們玩得起勁，拉着春來一起戲遊？也或是春的腳步聲把小動物驚醒，讓牠們走出窩來歡呼跳躍？
其實，感知春的訊息的，還有從泥土中冒出來的綠葉、樹木萌發的嫩芽。近屋的楓樹，看似乾枯的枝椏上，幾經雪壓雨打，一下子綴滿了點點翠綠。鬱金香的葉子已一簇簇擁在一起，牡丹、芍藥、風信子的幼芽也破土而出，一派生機盎然。
去年，兒子一家參與城市義務植樹，每人獲贈一盆小花樹。他們拿到我這裏栽種。紅柳山茱萸、普通雪莓、繡線菊和九樹，我擔心它們太小，只有一尺來高，怕過不了冬。但仔細看看，發現幼小枝條上也萌發出芝麻大的嫩綠，顯示春也把它們喚醒。經受了嚴寒，它們會在這陌生土地上茁壯生長。
春和冬，纏綿也好，角力也罷，我看到小鳥、松鼠和花木，不論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或是土裏長的，都期盼着春天。順應大自然節季，時序不能逆轉。
春已到，冬將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