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園/《越過雲層的晴朗》\蓬山
世界上有名字的動物,除了人,那就數狗最多了。狗的名字當然取決於主人的偏好。屠格涅夫《獵人筆記》裏,小地主波魯德金,把狗稱為「天文學家」,狗能幫他指路、辨別方向。中世紀,君士坦丁堡的市民喜歡給狗取名「羅馬教皇」,足見東正教與天主教的勢不兩立。
遲子建的小說《越過雲層的晴朗》,從一條黃狗的視角,來仰視光怪陸離的人類世界。牠換了六位主人,名字也便改來改去。第一位是深山勘探員,隨便給狗取名「阿黃」,牠為了主人勇敢與野獸搏鬥,但主人輕易拋棄了牠。第二位是小啞巴,其實他只是因家人喪命火海而變得自閉,他給狗取名「柿餅」──他最愛吃的食品,並把心裏話都傾訴給狗。第三位是伐木工的妻子,她念念不忘先前死去的狗,對黃狗連名字也沒取。
第四位主人梅紅給牠取名「旋風」。梅紅是上海資本家的小姐,後來在紅色年代帶頭造反造成父親死亡,她躲到陌生的地方,靠不斷給陌生男人代孕為生,懺悔、贖罪、自我流放。第五位主人文醫生與梅紅人生際遇相似,同病相憐,給黃狗取名「夕陽」。文醫生被精神病人誤殺,已經衰老的「夕陽」被酒館小老闆趙李紅買下。她在童年就見過這條狗,改名「來福」。而老狗在人們的冷漠中離世。
狗的目光裏,充滿了對人世苦難的悲憫。這種悲憫穿透陰雲,撒下絲絲意難平的暖意。擅長拍狗題材電影的萊塞·霍爾斯道姆,拍過《狗臉的歲月》《忠犬八公的故事》和《一條狗的使命》。後者與《越過雲層的晴朗》很相像。一條狗轉世四次,先後被取名「貝利」「艾莉」「蒂諾」「巴蒂」。巴蒂最後遇到的孤獨老人伊森,正是曾與貝利形影不離的少年伊森。世間滄桑,人情冷暖,都刻進了狗的目光和名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