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轉舞台/音樂之巧妙\徐成
很多時候,劇作和音樂是同步創作互相助力的,作曲家是創作過程中的靈魂人物,我們在討論音樂劇時一般都將劇目歸於作曲家名下,這是因為音樂是音樂劇呈現戲劇性的主要手段也是核心手段,音樂劇可以沒有舞蹈、沒有對白,但絕不可能沒有音樂。音樂劇作曲家不是單曲創作者,而應該是具有清晰自我意識的戲劇音樂體系建立者。
音樂劇《大狀王》的作曲高世章早有才名,他根據日本作家柳美里的《在雨和夢之後》創作的《一屋寶貝》就頗受歡迎,我二○一六年在荃灣大會堂看過音樂廳版,印象不錯。這一次《大狀王》的音樂創作可以說是更上一層樓了,其中最大的優點就是創作的自我意識極高。
音樂劇音樂的本質是戲劇音樂而不是單曲的堆砌。雖然點唱機音樂劇(jukebox)仍有其市場,但現代音樂劇中,音樂完全可以獨立推動劇情發展和建立人物,對白的重要性大幅降低。尤其在美國作曲家桑德海姆提出概念音樂劇理念後,音樂劇的戲劇性表達極大仰仗於劇中音樂。其中最核心的工具就是主導動機,每一個人物、每一個場景、每一種情感都有相關的主導動機,這是全劇音樂具有完整性的關鍵所在。《大狀王》的音樂便巧妙運用了各個主導動機,劇情再波譎雲詭觀眾亦不會覺得劇中音樂是破碎的,即不會出現每首歌毫無關聯的單曲感。
雖然音樂劇的音樂風格可以包羅萬象,並不拘泥於時代與地域,但考慮到《大狀王》的嶺南背景,高世章還是巧妙地融入了廣東音樂的特色。比如粵劇音樂的巧妙融合,對佛教音樂的借用,以及南音的再詮釋(範例是第二幕的《踏上清源》),都讓整部劇的音樂呈現出濃郁的嶺南風情。但這嶺南風情又是跨越古今的,以現代人的視角去講述從前的傳說,便是《大狀王》音樂帶給我的一種微妙的間隔感,也是其音樂上的一個重要特點。
觀眾對於幾首較為抒情的歌曲想必印象很深,比如《細雪》、《撒一把白米》、《有陣時》等,但除此之外,幾次升堂審案的戲碼其實是高世章音樂掌控力的集中體現。如此複雜的人物關係以及情節發展,要巧妙運用獨唱、對唱、合唱以及重唱等多種技法來表現,但又要保留每個人物的性格特點,又確保大場景的重點明確、細節豐滿,這對於任何作曲家而言都不是易事。但《大狀王》的幾場重大群像戲都處理得十分到位,精彩的重唱是其中的精髓所在。開宗明義的《申冤》就彰顯了作曲家的音樂掌控力,十幾個人物輪番登場,組合成一幅生動的群像,每個人的唱段和風格都是他們各自人物性格的體現,但又融於升堂審案這一場景之中,個體與群體的關係處理得十分順暢;裏面出現的好幾個主導動機,都在後續情節中得到了運用,音樂的完整性可見一斑。
(《一道光的力量》之中篇,標題為編者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