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天國》再現回憶找尋初心\羽 羊(文)
【編者按】香港話劇團早前演出的《下一站,天國》劇場版,由英國編劇積克·索恩改編自日本著名導演是枝裕和的經典電影,導演方俊杰曾在訪問時形容「就像在做第三個版本」,適度添進本土、懷舊元素,那種年代感、距離感,自然而然地掀起觀眾共鳴和情感關聯,頗為奏效。
在這個高科技年代,要把某件事記錄下來,方法太多,譬如攝影、錄像等等,都能相對準確地捕捉某段時刻與某個瞬間。然而,那不一定就是「回憶」,因為回憶必須通過個人情感機制處理,一幀照片、一段錄像,能勾起你對某件往事的記憶,然而你的情感,跟你看到照片、錄像裏的畫面,可能不盡相同;同一件事,你所見的跟我所想的,不是同一件事。所以回憶的美麗在於再現(representation),不是呈現(presentation)。
本土懷舊元素引共鳴
日本導演是枝裕和早期代表作《下一站,天國》(1998年),便是一齣關於回憶再現的作品,糅合紀錄片和劇情片的元素,講述人死後在前往天國的中轉站,短暫停留七天,其間通過「引導者」的協助,選出一段對自己最為珍貴的回憶,在走進下一站前重看一次。早前香港話劇團演出英國編劇積克·索恩改編的《下一站,天國》劇場版,導演方俊杰曾在訪問時形容「就像在做第三個版本」,適度添進本土、懷舊元素,那種年代感、距離感,自然而然地掀起觀眾共鳴和情感關聯,頗為奏效。
布景呼應「過渡」設定
誰沒有一些刻骨銘心事,誰不想讓珍貴回憶重現眼前?然而當真的要尋找最珍貴回憶時,卻不是那麼輕易,叫劇中的「過渡者」苦苦思量,而「引導者」則像經營一家回憶製作公司,「過渡者」既是觀眾,也是「編作成員」,通過「引導者」的循循善誘,選出回憶,提煉素材,再由「引導者」籌組演員、道具、布景、細節,把當事人的回憶重演一遍——有說當人瀕死時,會快速回顧自己一生,或許就是那一回事。所謂最珍貴片段,也就是最能代表自己人生的段落,甚有為人生「結案陳詞」的味道,然而在這個片場一般的過渡之地,「引導者」只是「引導者」,那裏沒有法官,沒有控辯律師,沒有陪審員,沒有旁聽,那是一場自我審判,除了自己,沒有人會批判自己,怎樣面對回憶,怎樣選擇回憶,才最重要。
劇場版的《下一站,天國》,幾位「過渡者」的故事是主軸,有人憶起維港的鴨靈號帆船,有人想到穿着紅裙在瓊華酒家跳茶舞,有人記得在公園長櫈倚着母親看落葉。「引導者」跟「過渡者」,以至「引導者」之間的互動,也是重點,譬如他們在「引導」時不自覺地影響了「過渡者」,也有「引導者」本來就認識「過渡者」,最後反過來被「過渡者」「引導」,解開心結,得到超脫,終於可以走進下一站,這些都是人性化的微妙落筆。
觀眾看了《下一站,天國》,或會想到一個問題:既然「引導者」擁有「過渡者」生前所有片段(於劇中以VHS錄影帶呈現),為什麼「過渡者」選出珍貴回憶後,不直接在他們面前播放一次,而是由「引導者」費神張羅,把回憶重現?我想那便是文首提到的「回憶再現」——既然回憶是再現之物,重新演繹或更接近「真實」。而且該劇似乎更側重於「引導者」,他們怎樣引導「過渡者」選出珍貴回憶,然後把那段回憶重現/演,才是全劇核心。
至於布景設計,場刊提到那就像舊政府建築物,呈現出破舊、棄置的氛圍,但不知怎的卻叫我想到那是一個碼頭,突出了故事的「過渡」設定——無論「過渡者」還是「引導者」,都是人生過客,終將從這裏到那裏展開新旅程。延伸閱讀——請翻開場刊,讀讀「我們的回憶」,演員們也選出自己最想帶走的珍貴回憶,看後或許更能體會到,所謂最珍貴回憶,其實就是單純而美麗的初心,或原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