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線/樂在夏日捉草蜢\霍無非

  圖:草蜢。/資料圖片
  圖:草蜢。/資料圖片

  入夏,野外的雜草經過一春的雨水滋潤和陽光撫慰,蓬蓬茸茸長到小腿肚子高了。

  草叢也是一個家,棲息隱藏着許多精靈般的小動物,最讓我們這些八九歲的淘氣孩子心動的,莫過於那些亮翅騰飛的草蜢。

  草蜢,是粵語對蝗蟲的稱呼。在其他地方,還有蚱蜢、螞蚱、草螟、掛大扁兒等叫法,可見這些昆蟲的生存範圍有多廣。「蚱蜢翅輕塗翡翠」,別小看牠們外表光鮮,一副君子模樣,噬食植物猶如風捲殘雲,毫不留情,對農作物的威脅極大,因此,很不受人類待見,用各種法子遏制牠們成災。

  那個年代,我們尚小,加上學校的教學不很正常,學到的書本知識有限,對蝗災的危害懵懵懂懂,捉草蜢,就圖個快樂!

  我家當時住在省城郊區,周邊是菜田、竹林、河涌、草地,很適合草蜢生長。嶺南多蛇,我們的「裝備」通常是一根竹棍,一個瓶。竹棍能打草驚蛇,防止蛇咬,還可驚起草蜢,找到捕捉的目標──有時肉眼很難發現牠們。瓶子則用來裝捕獲的草蜢,塞進去,插翅難逃。

  「唰啦,唰啦」,竹棍在草尖上掃着,夥伴們眼都不眨,邊走邊盯着草莽的動靜。一隻草蜢跳出來,幾個人一擁而上,你撲我蓋,誰逮住歸誰,爾後哈哈樂成一團。有時,草棵搖動,像有隻大傢伙,滿心歡喜正要下撲,笨拙地爬出一隻遍體疙瘩的癩蛤蟆,我們倒抽一口涼氣,聽說碰了醜蛤蟆的疙瘩,身上也會長癩。

  草蜢的身形、色彩差別不小,我們不知牠們的學名,按照形狀和體色,分別給牠們起了一個個土名。譬如:尖頭長體的中華劍角蝗叫「尖頭蜢」;全身翠綠,個頭笨重的棉蝗叫「大青蜢」;外翅暗綠,內翅黃黑條紋相間的錐頭蝗叫「和平鴿」;渾身黃褐,飛起來翅膀絳紅的黃脊蝗叫「紅翅膀」,不一而足。

  捕捉和拒捕,是一對博弈。草蜢逃生的方式,是有個性的。出生不久的「和平鴿」幼蟲,頭大身小,身子軟軟的,雙翅剛冒尖,不能飛,只能跳,捉之容易。而成蟲挺鬼,展開漂亮的羽翅飛出老遠,落地待我們攆近,再接着飛。幾個起落,躲在草叢不見了,我們氣喘吁吁趕到,一下還找不着,撥開草棵左看右搜,好不容易發現牠伏在距落地一兩米外的深草中,利用相近的體色草色偽裝自己,迷惑我們。「大青蜢」淡定得多,雌性體胖飛不動,遇人不慌亂,至多將身子轉到莖葉的另一側躲避。牠鋸齒般的大腿粗壯有力,捕捉時往往踢得手生疼,弄不好被咬,捉牠得快準狠。輕盈的「尖頭蜢」也好偽裝,善於扮作一根靜止的枝葉,這點雕蟲小技瞞不了我們,手到擒來……

  我們在這片起伏的草坡反覆「掃蕩」,含羞草合了開,開了合;野艾碰折了,又抽出新枝;千根草彷彿越踩根系越發達。與草蜢打交道,悟出了一些門道:早晨草沾露水,濕了翅膀的草蜢飛不了,最好捉。但事物具有兩面性,此時的草蜢不活躍,遇到的寥寥無幾。待到炙日當頭,水氣全消,出窩的草蜢又變得生猛,嗒嗒嗒,呼呼呼地上下躥飛,看得心癢癢的。一次,忍不住這種挑逗,拔腿追去,右腳背突然被什麼東西蜇了一下,火辣辣疼,很快紅腫起來。回頭一看,是踩到築在草中的一個小黃蜂巢,受到黃蜂的報復。我一瘸一拐趕回家,長輩按土方子給我抹了紅糖水,好幾天才消腫。所幸的是,未曾遇蛇,草叢中稱為四腳蛇的壁虎,見到我們,哧溜跑了。僅在不遠的稻田見過一條水律蛇昂頭游動,柔軟纖長的身子在泥水中劃出美麗的弧線。

  當我們汗流浹背,身沾碎草,拎着蟲瓶回家,家裏養的雞福氣到了。捉來的草蜢,最終的歸宿是雞肚子。那時,職工家養三兩隻雞作肉蛋補充,並非個別。我們撕掉一截草蜢的翅膀,使牠們飛不遠,饞得雞們攆着爭食。面對形大體笨的「大青蜢」,母雞們躊躕不前,有點怵,大公雞趕來幾下把蜢啄死,咯咯咯招呼母雞來食,頗有紳士風度。爾後,我們每人抱一隻雞上二樓,往樓下一扔,在雞的呱呱驚叫和翅膀拍動聲中,樂不可支。

  沒有手機上網,缺少電子玩具的童年,捉蟲餵雞,做「惡作劇」,是我們的一個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