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台客聚】苦亦要盡觴
伍呆呆
天放晴了，趕緊趁着早晨空氣清涼進了後院。
3年前種下的一株金銀花已經爬滿作為工具房的紅磚小屋的屋頂，一年四季都在開花，今年由春至夏雖然雨多，金銀花仍舊如農諺所說「澇死莊稼旱死草，凍死石榴曬傷瓜，不會影響金銀花」，在雨水與烈日的交替肆虐中奮力地開放。屋頂的一片翠綠中，一簇一簇的深黃淺白的花朵格外顯眼，微風中散發着一縷一縷清新的芳香。
雨後驟熱，人亦心火燥，架梯子爬上屋頂，採了新鮮的金銀花洗淨，找好看的杯子，用溫開水泡了，加入蜂蜜，喝兩口，在蜂蜜的清甜中仍覺得苦，再多喝幾口，苦味愈發在唇舌間漾開，頓時覺得肺腑中的燥熱少了許多。若是回到小時候，住在山裏的生活沒有這般精緻，感覺熱氣了，便上山採金銀花，用搪瓷大茶杯泡上一大杯水，捏着鼻子咕咚咕咚地喝下去，效果比如今用漂亮杯子盛的加了蜂蜜的還要好。
原名「忍冬草」的植物在《本草綱目》詳細的藥用論述後成了非常形象的雙花、金銀花，有「一切風濕氣，及諸腫毒、癰疽疥癬、楊梅諸惡瘡，散熱解毒」的功效，在《神農本草經》中它亦為上品，可「久服輕身，延年益壽」。生性浪漫的古代詩人有許多寫詩讚美金銀花的，宋人范成大寫「春晚山花各靜芳，從教紅紫送韶光。忍冬清馥薔薇釅，薰滿千村萬落香。」清人王夫之寫「金虎胎含素，黃銀瑞出雲。參差隨意染，深淺一香薰。霧鬢欹難整，煙鬟翠不分。無慚高士韻，賴有暗香聞。」
而對於「為食」的吃貨來說，金銀花除卻美麗的身姿與詩情畫意，還有入口的好味道。北宋黃庭堅與蘇軾是好友，二人講道論藝、切磋詩文，亦同是吃貨，蘇寫《春菜》，黃便寫《次韻子瞻春菜》；蘇寫《薄薄酒》，黃即和《薄薄酒二章》；黃寫《食筍十韻》，蘇就作《和黃魯直食筍次韻》……後黃庭堅以金銀花入酒，寫了「婆娑石上舞林影，付與一世專雌黃。寂寥吾意立奴會，可忍冬花不盡觴。」蘇軾有沒有再和，便不得而知了。
很是遺憾，為食好酒的我至今未曾飲過忍冬酒，但自小生長在忍冬常開的嶺南，用金銀花烹成的雙花高湯鯉魚煲，爆炒的金銀白菜豬肉片，以及用新鮮金銀花加麵粉和雞蛋煎成的雙花餅等倒是吃過不少。天氣炎熱時若是覺得只喝金銀花茶寡淡，便用菊花、枸杞製成金銀菊杞飲，飲品亦變得色香味俱全了，或是僅切幾片檸檬與金銀花同浸，加入蜂蜜，也是十分地可口。
食罷飲罷，便決定新屋亦要種上一株金銀花，待到花開，做一壺忍冬酒，邀好友共飲，到時哪怕酒苦，也一定要痛快地「盡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