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台客聚】老竇教子有義方
潘國森
近年香港地區出現一股亂說「粵方言詞本字」的歪風。有不少論者信口開河、鐵嘴一批便聲稱某個廣府話常用口語詞的本字是哪些生僻字云云。許多都經不起語言學和訓詁學的推敲，卻借助互聯網廣泛流傳。傳揚類似奇怪的新解，對粵方言區的日常生活全無影響，大家看後都不會照用，只是傳來傳去圖個高興，感覺自己好像識多了些字而已。
回到我們關心的「老豆」。參考1933年版《開平縣志》的相關條目算是「文獻證」，可以歸類為「歷時語言學」的研究。如前番筆者初步向全國網友查問各地方言有沒有稱父親為「老頭」的習俗，等於「實地調查」（Field Research，舊譯「田野調查」，未善）的「語用證」，算是「共時語言學」的研究。「文獻證」要等有心人整理生平所學，刊行為書籍才可以供後來者參考。如《開平縣志》必定是修撰人經歷多年（隨隨便便要二三十年的辛勞）勾稽文獻（文獻證）；和訪問老師宿儒、碩德耆英（實地調查），此中未必都是讀書人，但肯定是經驗豐富的智慧老人。
不論《清稗類鈔》中「老頭子」的故事，還是《開平縣志》列出「老豆」一詞語源的多種說法，我們在百年後只能拿來參考，不宜「死跟」。編撰類似的大部頭書籍，雖說是修撰人經年累月的學術活動，但亦少不免「抄」前人文章；或道聽塗說，拿個別長者的憶述當真。
中國幅員廣闊，雖然漢土皆用漢語為主，過去地域間仍存在一些隔閡，一方學習或移用另一方的常用詞語，較多由文化強勢區流向相對的弱勢區。那麼百年前為什麼粵方言區要模仿北方人「戲稱」父親為「老頭」？筆者對此甚感懷疑。至於「敬稱」父親為「老竇」，再轉寫為「老豆」，看上去就風雅得太多了！
《三字經》：「竇燕山，有義方。教五子，名俱揚。」竇禹鈞，燕州人，故號「竇燕山」。「老竇」五代時出仕後晉，有適宜的方法（義方）教子，後來5個兒子都出仕宋室。五代「名臣」馮道有詩詠其父子：「燕山竇十郎，教子有義方；靈椿一株老，丹桂五枝芳。」馮道一生歷事五朝八姓十一帝，傳統史家多有劣評，如歐陽修說他「無廉恥」。近代則有論者認為他的作為對人民百姓的福祉仍屬有功，那就不必「因人廢言」吧。竇十郎就是「老豆」的原型。 （「老豆」本字之三·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