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語背後】尋找深港文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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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深港文脈,是一場由深圳報業集團晶報社發起,面向深港兩地青年的主題研學活動。該活動作為紀念新安建縣450周年系列活動之一,去年8月啟動,今年1月結束,歷時半年。整個活動大致分為兩個階段:一是舉辦「深港文脈」雙城青年短視頻大賽;二是組織參賽者與文史學者一起,赴前海深港青年夢工場、南頭古城、羅湖橋、沙頭角中英街等承載着深港共同文化記憶的地標參訪遊學。
這場研學活動的特別之處,在於借助短視頻這一廣受歡迎的新媒介,將弘揚傳統歷史文化與加強深港青年互動連在了一起。保持文化的生命力,不在於發掘,而在於傳承。以青年為主體的文化交流,在香港局勢由亂轉治,深港雙城合作進入新階段的形勢下,對促進兩地認同別具價值。誠如香港青年樊維思在遊學現場所說,自己走了很多次羅湖口岸,過去很少留意到羅湖橋,而通過這次遊學,才知道羅湖橋對於深港兩地來說有着如此特殊的意義。
我受邀參加了部分活動,感觸頗深。從地理上看,深圳和香港作為一個整體,處於大山、大河、大海的交匯處。大山指蓮花山,大河指珠江,大海則是南海。這種地形水勢,與深港兩地文化性格的形成有着密切的關係。從歷史上講,深圳和香港一脈相承,卻在數百年演進中形成各自鮮明的文化特性,經歷了一個從「同源分流」到「同向互補」的過程。隨着研學活動的展開,深港雙城文脈流變的一幕幕人間煙火,不時在腦海中浮現。
蓮花山是一座長約300公里的龐大山體,坐落於廣東省兩大地理單元潮汕平原與珠江三角洲之間。蓮花山脈大致呈「東北—西南」走向,自梅州東北部延伸至惠州與汕尾交界處抵海。餘脈繼續向西南方發散,隆起兩座海拔近千米的高峰,即深圳的梧桐山和香港的大帽山。兩峰之間,深圳河蜿蜒而過。綜觀深港地形地勢,梧桐山和大帽山處於中軸位置,宛若雙城挺拔的脊樑。由此向四周延伸,鋪展出無數山嶺溝壑及大大小小數百個島嶼,呈現大鵬展翅、攜山向海、百嶼熨波的獨特景觀。
在中國江河譜系中,珠江的特色十分鮮明。黃河、長江、珠江作為中華民族繁衍生息的三大搖籃,黃河和長江都是自西向東流,珠江則大致由北往南,三大支流並行,最後合而為一,百川歸海。所以,珠江有廣義和狹義之分,廣義珠江是指由西江、北江、東江及珠江三角洲諸水道匯聚而成的複合水系,狹義珠江則單指三江並流後廣州以南的河段。如果說黃河流域、長江流域都像枝繁葉茂的參天大樹,珠江流域則像一片森林。黃河流域稱為北方,長江流域稱為南方,珠江流域則在中國的北方、南方之外另稱為嶺南。宋代以前,狹義的珠江幾乎不存在,廣州以南還是一個巨大的海灣,三大支流直接流入大海。珠江入海口迄今仍然極其開闊,下游三角洲河汊縱橫,水網密布,並經獅子洋、伶仃洋與南海融為一體。
南海與黃海、東海相比,對中國海洋事業的發展更具決定性意義。華東海域雖然遼闊,但與浩瀚的太平洋之間只有朝鮮半島和日本列島,歷史上人口密度和經濟活動都相對較弱。華南海域與整個亞洲南部、非洲東部以及歐洲東南部相通,素來人口稠密,產業發達。最早的海上絲綢之路,經由南海進入印度洋,遠達中亞和非洲沿岸,東南亞因此成為海外華僑的首站和主要聚居地。後來開闢了橫跨太平洋的海上貿易航線,通常也是從華南出發,跨越南海,經菲律賓抵達墨西哥。
正是在這片山海之間,明萬曆元年(1573年)建立了新安縣,轄地大致包括今天的深圳和香港,緊扼珠江口,處於南海貿易的要衝。自秦設郡縣以來,中國州縣大都抵海而止,惟新安縣全域盡在沿海地區和海島之上,這反映出明朝中葉經略海洋的濃厚意識。新安縣是深圳和香港共同的源頭,海洋基因滲透到兩地文化發展的方方面面。這裏自古以來就是風雲激盪之地,亦是多元文化、創新文化濫觴之地。新安風雲故事,恰如哈佛大學華裔學者王德威教授對嶺南的描述:南方之南,潮汐起落,山海撞擊,華夷夾雜,正統消散,撲面而來的是新世界、新發現、新風險……
其實,早在新安建縣800多年前,唐開元二十四年(736年)就在此地設立了軍事建制屯門鎮,隸屬東莞縣,戍守區域含今天深圳市西部、南部及整個香港特別行政區,即伶仃洋海域東部瀕江沿海地帶。有關屯門的記載很多,不但見於相關史書,唐宋詩詞裏亦有體現。比如,韓愈的「屯門雖雲高,亦映波浪沒」,劉禹錫的「屯門積日無回飆,滄波不歸成踏潮」。可以看出,時人心目中的屯門印象,雖不似西北邊塞之蒼涼,卻是山遠水闊、巨浪滔天的。駐紮屯門鎮的固定員額多達2,000人,這在當時邊疆地區是一個強大的軍事存在。據清人顧祖禹《讀史方輿紀要》所載,屯門鎮駐兵頗有戰鬥力:「東莞南頭城,古之屯門鎮……天寶二載(743年),海賊吳令光作亂,南海郡守劉巨麟以屯門鎮兵討平之。」
登頂梧桐山,有好漢坡。當你沿着千米石階攀援而上,立足「鵬城第一峰」飛來巨石,鳥瞰腳下拔地而起的城池在綿延起伏的青山綠水中伸向無盡的遠方,你會真切地感受到歷史生命力的搏動與人類夢想的昇華……
蓮峰餘脈熨煙波 大帽梧桐好漢坡
莫道屯門風浪急 趕潮自古傳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