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山字水】金石散盡海棠瘦 良緣如夢去無蹤
我們經常買一些金飾去祝賀一對新人的婚姻嫁娶，並送上如「情比金堅」「金石良緣」的祝福。但什麼是「金石良緣」呢？
有人會聯想到，南宋著名女詞人李清照與夫婿趙明誠的一段婚姻，是建基於「金石」之上。「金石」，是指「金石學」，也是一種考古學。
「金石學」中的「金學」，是指在青銅器上的銘文。在鐘鼎上的銘文就稱「鐘鼎文」，或統稱為「金文」。而研究「金文」的學問，就是「金學」；「石學」範圍更大，除了研究石碑、石刻，還包括玉石、玉器上的文字，以及它們的來源歷史，以及有關的故事。跟着擴展至竹簡、書畫、甲骨、祭器、兵器上的文字和典故，可算是一門很艱深、很專門的學問。
李清照的夫婿趙明誠，正是「金石學」的專家，他著有一本《金石錄》，可謂是「金石學」的奠基之作，那麼趙明誠也就成了中國古代考古學之父了。趙明誠對當時文士的文字真跡也十分重視，尤其是蘇東坡和黃庭堅的文章文字，必定抄錄或購買。就算蘇、黃二人被列為元祐黨人，作品已被封禁，也不阻趙明誠收集編錄，證明他確實是一個學者。
李清照的父親李格非，是蘇門後四學士之一，被劃為舊黨。趙明誠的父親趙挺之則屬新黨，兩派本水火不容，但在宋徽宗登基之初，欲平和一下新舊兩黨間的矛盾，確出現一段平靜期，李清照也在這時候嫁予趙明誠，只不過沒多久衝突再起，李格非就被罷官返鄉了。
情投意合 良緣初成
李、趙初成婚，少年夫妻，如膠如漆，非常恩愛。趙明誠將他最大的興趣教予愛妻。可能李清照確實聰明敏慧，又或名師出高徒，很快李清照也成了一個「金石學」的專家。兩夫妻閒時一同收集和研究「金石學」的資料，又或一起鑑定文物的真偽，李清照亦協助丈夫完成他的心血結晶《金石錄》。
「金石良緣」標誌着李、趙二人的婚姻。兩個人的愛情不應只是兩情相悅，最好是二人有共同的興趣。我們可從李清照婚前、婚後所作的兩首《如夢令》來探究一下。
第一首是《如夢令·常記溪亭日暮》，那是她十六七歲，嫁予趙明誠之前。那時她剛從老家明水來到汴京，還有點記掛在家鄉的生活，有感而作。全首是：
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
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這是一首用詞簡練的小令，沒有艱詞深句，也沒有引經據典，只是把看到的風景，怡然自得地勾勒出來。那時正是青春年少的心境，隨意一道在荷叢蕩舟。不管醒也好、醉也好；朝也好、暮也好，只求盡興，就算蕩入蓮花叢中，也是一種享受；驚起一群水鳥，也是一種樂趣。
上述一首盡見她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少女生活。至於她第二首《如夢令·昨夜雨疏風驟》，則是她十八歲，嫁了趙明誠之後。年紀相差只一兩年，但心境則不同了，因心中有了志同道合的愛侶，心情大有不同。全文是：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捲簾人，卻道海棠依舊。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她以一個少婦的心境來看事物，可以說是閨中昵愛之語，卻無艷情之辭。開筆兩句平敘有如散文，寫夜來與夫暢飲，也不理會外面的風雨。正是懶起畫娥眉，就記掛着受盡風吹雨打的海棠花如何了。怎知那「捲簾人」只隨便地、輕率地答一句「海棠依舊」，惹得她連聲說應是花被打殘而葉則更滋潤了。在閨房之中，她剛醒來，在她身旁的「捲簾人」，最大可能就是她的夫婿了，所以說這首是她的閨閣之詞。
夫妻二人也經常一起研究搜集回來的古玩字畫、印章卷幅，樂此不疲。有時甚至比試誰的眼光夠、誰的鑑賞準，輸者罰飲一杯香茶。後人有形容這種閨房樂趣為「賭書消得潑茶香」（納蘭容若語句）。
可惜亂世姻緣經不起風雨，趙明誠被調任南京，要李清照回青州老家處理他們擺滿十多間屋的珍藏品。到南下時，她只能帶走十五車最珍貴的藏品走。後因趙明誠又納妾，又棄守江寧而被貶，這些都令她很傷心。
不久後，趙明誠因病去世，孤苦淒涼的李清照，其间寫下許多動人的詞章。她獨守這些夫妻的心血結晶，藏品曾有被偷的，她亦被騙婚鬧上公堂。最終，在校勘整理完《金石錄》後，這位才情驚艷的女詞人悄然逝世。
◆雨亭（退休中學中文科教師，從事教育工作四十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