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台客聚】味道無法改變
伍呆呆
一朵花、一隻貓和一個人，在另一個人眼裏有什麼不同？
電影《香水》裏，在那個癡迷於製作香水的人眼中，一朵花、一隻貓、一個人，都是他製作香水的材料，並沒有任何不同。
男孩格雷諾耶出生在十八世紀巴黎最骯髒的魚市場，一出生就被母親當作死嬰扔進惡臭的死魚爛蝦堆裏，在母親因殺嬰罪被判絞刑之後，格雷諾耶被送進保育院，長到13歲的時候又被賣進了皮革作坊做苦工。有着如此悲慘人生的格雷諾耶生來就有一個全巴黎嗅覺最靈敏的鼻子，他的鼻子能輕易分辨出世界上所有的味道，他對香味十分癡迷，並有着調製香水的驚人天賦，因此被香水師以高價買下，進入香水舖工作。
能夠輕易製作出令上流階層權貴們為之癡迷的香水的格雷諾耶並不滿足，他無法忘記自己在巴黎街頭誤殺的賣水果的少女身上的獨特香味，他為少女死後身上香味的消散而感到遺憾，他迫切地想要找到辦法保存世間萬物的味道，甚至把香水師的貓放進了蒸餾壺裏……最後，格雷諾耶用100種香水配方換得自由身，來到了香水的起源地：格拉斯。格雷諾耶在巴黎學會用蒸餾法從鮮花提取精油製作香水，來到格拉斯學會了油脂離析法，就此踏上了殺戮之路——他認為世界上最完美的香味就是美麗的少女身上的味道，而製成最完美的香水，則需要13位少女身上的油脂。
電影裏沒有殘忍的殺戮鏡頭，觀眾從頭到尾都像是在看暗色調主義的油畫一般，那些被格雷諾耶當成製作材料殺害的少女死後的裸體在鏡頭中也都像是唯美的藝術品，唯獨格雷諾耶那雙能夠製出最完美的香水的雙手，一直都是黑黝黝的，指甲縫裏永遠都有着滿滿的黑色污垢，令人很難想像得出這樣一雙手製作出來的香水，居然會在巴黎被上流社會那些看起來乾淨、華麗的貴婦們瘋搶，並當作寶貝心醉神迷地噴灑在自己身上。
格雷諾耶終於被抓起來判處極刑，但是他殺害13位少女後製作出來的香水彷彿有了魔法，聞到香味的人都視他為神，拜倒在他腳下，自此，只要他願意，他就可以隨心所欲做任何事。但是，儘管他有着聞得到世間所有味道的鼻子，他自己卻是一個沒有任何味道的人，他明白他的香水即便可以讓他征服世界，卻無法使他像常人一般愛與被愛。格雷諾耶最後回到了他出生的地方，將唯一的魔法香水倒在自己身上，被一群骯髒的貧民啃噬殆盡。也許在那一刻，格雷諾耶終於回歸了他生命的最初，像香水的味道一樣乾淨。
韓國電影《上流寄生族》裏也一直穿插着「味道」：無業遊民金基澤給富豪社長當司機，富豪夫妻私下議論他身上的味道，金基澤雖然聞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但他知道那是自己在貧民窟的地下室長住的「窮酸味」。味道導致了金基澤的自卑和壓力，壓力爆發的時刻，他持刀殺死了富豪社長。十八世紀的格雷諾耶死了，二十一世紀的金基澤躲進了被他殺死的社長家的地下室，不知何時能見天日。
不知道《上流寄生族》裏的富豪是不是與《香水》中的巴黎權貴同樣地要用香水，我們能知道的是，不管有沒有嗅覺靈敏的鼻子，「味道」都是永遠難以改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