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光社主席聶揚聲盼長者尊嚴活 放心去

◆聶揚聲和榕光社護老院的老人在一起。
◆聶揚聲和榕光社護老院的老人在一起。

◆聶揚聲和榕光社義工在鑽石山紀念花園撒骨灰。
◆聶揚聲和榕光社義工在鑽石山紀念花園撒骨灰。

◆聶揚聲與義工們為老人測血壓。
◆聶揚聲與義工們為老人測血壓。

◆榕光社用於賑醫施藥的醫療車,常到訪基層地區。
◆榕光社用於賑醫施藥的醫療車,常到訪基層地區。

  「夕陽送行者」為獨居長者辦身後事

  據2021年人口普查統計,香港共有145萬名65歲及以上長者,較2011年增加逾51萬人,而在只有長者的住戶中,有逾18萬戶是獨居長者住戶,佔長者整體約12%。若獨居長者去世,無親屬認領的遺體,便會在半年後移送沙嶺公墓,下葬後只得一塊沒有名姓,刻着一組號碼的矮墓碑。有一班人,為令長者逃脫這孤單無奈的終局,以「夕陽送行者」的身份,自願送行逝者最後的旅程,為他們的人生畫上充滿人性尊嚴的句點。◆採:香港文匯報記者 黃依江 攝:香港文匯報記者 郭木又 部分圖片受訪者提供

  榕光社主席聶揚聲的名片上,在「主席」頭銜的下面,也寫着「夕陽送行者」的稱號。30多年前,他透過義務工作發展局開始擔任義工,由此接觸到榕光社,而他和獨身長者的緣分,是從1980年代末慈雲山邨重建開始的。

  獨身長者身處「隱秘角落」

  榕光社前身為榕光社老人服務團,在1988年創立。最初聶揚聲被介紹到榕光社,就跟其他義工一起去慈雲山邨「拍門」,為的是找到邨內無兒無女的老人,告訴他們重建的情況,幫他們揀屋,做安置安排。「在30多年前,無兒無女的長者通常是很隱蔽的,一方面是因為沒有像現在這樣多的慈善機構和社工,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們很多人心底自卑,不願與人打交道。」在「拍門」的過程中,龐大的獨身長者群體暴露在義工們眼前,往來多了,得到他們的信任,聶揚聲發現這些長者因為平時無依無靠,每次見到他們都會很開心:「後來這些長者有的原區安置,有的搬去了附近其他屋邨,我們覺得應該繼續服務讓他們,於是開始了義工探訪、陪診的服務。」1985年,陳德森導演為榕光社籌款,租下位於黃大仙的中心,榕光社才有了一個固定場地,以開展地區性工作。如今榕光社除探訪、善終、陪診服務外,亦有派飯、賑醫施藥等。

  在跟進了一些獨身長者個案之後,榕光社的義工們發現他們最大的困擾,就是憂心自己將來的「身後事」應該怎麼處理。聶揚聲說:「中國人向來重視後事,我們不想長者一世淒涼,最後還要葬去沙嶺,只得一塊墓碑和一個Number。於是在2005年左右,榕光社開始計劃善終服務,我們幫過身長者辦喪事,讓他們有葬禮、有遺像,有牌、有名字。」

  「夕陽之友」托舉最後一程

  榕光社的善終服務「夕陽之友計劃」幫助獨身長者免費辦理身後事務,所處理的個案通常有兩種情況,一種是榕光社長期跟進的長者,他們在生時就簽下委託書,長者對葬禮有何要求和需要,都會在委託書上寫明,如宗教儀式、安葬形式、地點等;另一種則是由警署、社會福利署及醫院管理局等政府機構轉介的個案,逝世長者和榕光社義工的第一次見面,便是在殮房認屍時,聶揚聲把這稱作「生死兩相交」。

  「我接的第一個殮葬個案,是在國外的醫院。」儘管榕光社事先從逝者朋友那裏拿到逝者的身份證用以認領遺體,但國外程序複雜,儘管有身份證,醫院還是不予承認,延至三個月後才開始調查,確認死者沒有家屬,才將遺體交給榕光社。聶揚聲無法忘記那具因為冷藏過久而發黑的遺體:「很多人問我們怕不怕,其實並不是恐懼這樣的感受,要真正做了義工才知道,更多的是沉重,有很重的責任背負在身上,因為你是唯一可以幫逝者的人。」

  有時候,死亡將活着的人們連在一起,也有些曾有關聯的逝者,因為榕光社而團聚一處。聶揚聲曾處理過一個跨境個案,約五年前,一位香港人在武漢病逝,社會福利署轉介予榕光社處理,於是榕光社找到逝者的大哥,請他出具授權書以便認領遺體,直到見面時才發現,他們早已相識,原來兄弟二人的小妹於數月前過世,也是由榕光社處理的後事。因授權書需要有醫生在場時簽署,以確保是長者真實意願,於是再約醫生,再等,大哥卻猝逝了。跨境認屍的過程也頗為周折,因時隔太久,榕光社需向醫院繳納一筆巨額的停屍費,最後才終於認領並火化。在武漢最後一晚,骨灰盒就放在聶揚聲的酒店房間裏,「你問我怕不怕,我不害怕,因為我在幫他。」第二天返港,聶揚聲和榕光社義工將逝者的骨灰撒在鑽石山紀念花園,讓他和兄長、妹妹長眠一處。「生前一家人不在一起,但死後可以在一處,這是一件好事。」聶揚聲說。

  慈悲為懷破例辦理

  儘管「夕陽之友計劃」的服務對象是65歲以上的獨身長者,但他們偶爾也會破例。「有個個案是YMCA救助的邊青,在支援輔導的過程中,這位青年最終還是因為感情問題而自殺了,YMCA沒有辦葬禮的經費,我們就接手了。另一個是一位一歲的小朋友,其父母是持『行街紙』的斯里蘭卡人,小孩不幸過身後向慈善機構求助,機構再轉介給我們,我們亦為孩子舉辦了葬禮。」聶揚聲說。「夕陽之友計劃」不論宗教、國籍等因素,有時即使年齡不符也會破例辦理,這也是榕光社一直以來不向政府申請資助的原因:「如果拿政府資金,雖然我『跑數』不用那麼辛苦,但在規則限制方面就會定得比較『死』,無法同政府講人情,我們就無法為任何人破例。」面對逝者已逝,聶揚聲心中的天平,最終還是向慈悲而非規則傾斜。

  前幾年的疫情帶走了不少長者的生命,聶揚聲回憶那時的逝者大約有以往的三倍之多,因殮房遺體積壓,甚至動用了貨櫃箱做成冰櫃來保存遺體。聶揚聲說其中大部分逝者,並不是因為感染新冠病毒而亡:「新冠疫情真正影響的是老人的情緒和精神,他們無法出門,在家望着天花板度日,導致抑鬱使器官加速衰敗。」他也很感激那時看到榕光社廣告後向他們捐贈環保棺的善長們:「原本想籌二百副,但最後籌到了六七百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