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里/學院人生\葉歌

  近日微信朋友圈中一個「悼亡帖」刷屏。作者陳朗是耶魯大學宗教研究的博士,曾任教香港高校。二○一九年她先生徐曉宏入職美國密西根大學社會學系助理教授,她辭職去國,隨夫赴美。未幾疫情爆發,她工作無着,決定改行。不幸的是,二○二二年她獲得密大錄取通知的同時也收到先生的癌症診斷書。二○二三年十二月先生不治,享年四十五周歲。今年一月她發表紀念帖,在微信中廣泛流傳,也引發「誤解」、指責,不得已又寫了第二帖補充說明。

  去年秋季才看到相關的募捐帖子,沒想到當事人病情急轉直下,惡化如此之快。一代學人英年早逝,留下哀痛的妻女,顯然是個悲劇。但由此引發的爭議可能是更大的悲劇。從紀念帖的描述來看,徐工作勤勉但事業不太順利,學術期刊投稿失利,為之憂心忡忡。在美國學院中求生存,投稿被拒司空見慣。要是他幾年後獲得終身教職,過往挫折想必也會被同胞們解讀為「勵志」故事。偏偏他不幸染病,偏偏他太太又情感豐富,文筆犀利,於是爭議就產生了。

  有人批評徐博士「大男子主義」,讓太太犧牲了事業。有人說他不成熟,染病期間只考慮投稿,不多陪伴家人。陳為亡夫辯解,希望大家能理解他作為「男權社會中的女權主義者」面臨的窘境。客觀事實是太太為家庭放棄的個人權益更多,但對逝者也不必求全責備。知行合一本就困難,而制度對人的異化又何止發生在學院中。更重要的是,我們不能也不該要求每個女人都為愛發電,無私奉獻。即便對陳博士來說,一輩子還長,中年喪偶未嘗不能迎來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