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復誕辰170周年展出「朋友圈」 與近代中國名人相交甚篤
2024年1月8日,是嚴復誕辰170周年。嚴復是中國近代史上向西方尋找救國真理的第一代知識分子的代表,以非凡的見識引進新的世界觀和方法論,警醒沉睡的中國;他又是最早對西方近代文明表示失望,最新認識到中國文明價值的中國人之一。為紀念這位偉大的先賢,嚴復的故鄉——福建省福州市以一場學術研討會、四場涉及嚴復翰墨真跡、譯著、著作、生活物件,以及後世研究嚴復思想的出版物展覽等系列活動,緬懷這位傑出的啟蒙思想家、翻譯家和教育家。尤以「先生回家——嚴復近代中國名人特展」這場展覽,讓後人得以窺見嚴復一生「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的「朋友圈」,以及身處風雲激盪的大時代下多元立體的生命境界。◆文、攝:香港文匯報記者 何德花 福州報道
「先生回家——嚴復與近代中國名人」特展日前在福州三坊七巷舉行。展廳不遠處,是嚴復晚年居住的郎官巷20號,1921年10月嚴復長辭於此。嚴復翰墨館館長鄭志宇是今次紀念嚴復四場展覽的策展人之一,幾乎所有的展品均出自他個人收藏。
「嚴復之所以成為嚴復,與特殊時代的風雲際會,尤其是特殊時代中的傑出人物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早年因在香港一場拍賣會上「邂逅」嚴復一枝紙信札,從此迷上嚴復的鄭志宇,近些年的藏品從嚴復拓展至「嚴復朋友圈」,以嚴復為中心,內環主要有沈葆楨、林紓、陳寶琛、陳衍、薩鎮冰等書寫了半部中國近代史的閩籍同鄉;外環則是郭嵩燾、梁啟超、黃遵憲、張元濟、吳汝綸等引領一時風氣的近代文化名流。「從這些他們之間的私人信件、日記、或公文中,可以窺見他們之間的距離或遠或近,但始終相互作用,在無形的引力場中共同構成近代中國文化版圖裏群星閃耀的壯麗圖景。」鄭志宇說。
吳汝綸影響《天演論》寫作
嚴復重要的八大譯著中,《天演論》的影響力最大,書中「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觀點震動了整個中國的知識界,胡適、魯迅等人都是他的「迷弟」。這一時期,嚴復的朋友圈也很多元,肅親王、載澤、載洵、毓朗、那桐、張百熙、端方、盛宣懷、馮國璋、榮祿、袁世凱等,也是嚴復交往的對象。而吳汝綸無疑是這一時期對嚴復幫助啟發和影響最大的人。吳汝綸是那時第一流的文學大家,台灣學者黃克武說,《天演論》是多次修改的成果。在1901年南京富文書局版的《天演論》中,書名由呂增祥題字,內文則有吳汝綸的序言。呂、嚴是親家,呂增祥也是嚴復與吳汝綸結交的牽線人。1897年 3月,呂增祥將《天演論》譯稿從天津帶到保定,請吳汝綸指正。從嚴吳二人的通信和《天演論》手稿本修改的痕跡可知,嚴復幾乎完全接受了吳汝綸的建議,以及大部分吳汝綸所擬定的小標題。其中,當翻譯精確與文字典雅有衝突之時,吳汝綸主張「與其傷潔,勿寧失真」。這一解決信達雅之衝的想法和建議,對嚴復後來的翻譯工作有深遠的影響。嚴復在 1900年致吳汝綸的信中,談到他與吳汝綸的交往。他感嘆地說,如果早些遇到吳汝綸,自己在文章寫作上,可能會有更好的表現。
張元濟為嚴復首開付版稅先河
根據嚴復的族曾孫嚴孝潛考證,嚴復與張元濟相識於1896年。彼時,張元濟調到「總理各國事務衙門」擔任章京,次年他與陳昭常等人創辦了學習西學的「西學堂」,嚴復全力協助開辦,還為這個學堂起名為「通藝學堂」。1898年初,嚴復又為通藝學堂聘請外籍教習一名,並在4月、5月間兩次到通藝學堂講學,給張元濟以很大的支持。戊戌變法失敗後,張元濟被革職永不敘用,「通藝學堂」被併入正在籌建中的「京師大學堂」,而「京師大學堂」於1912年5月更名為北京大學校,嚴復是首任校長。張元濟舉家從京城南下上海,在李鴻章的推薦之下,被盛宣懷聘為「南洋公學」所屬「譯書院」事務兼總校。張元濟在赴任「譯書院」之前,特意給在天津《國聞報》擔任主編的嚴復寫信,請教著譯編輯出版發行等方面事宜,得到嚴復的詳細指點。在很短的時間內,「譯書院」就翻譯出版了一批西方著作,他還花大價錢,買下了嚴復翻譯《原富》的版權。
值得一提的是,早在1899年,嚴復與張元濟已經就出版《原富》一書達成協議,「十分抽一,以售書為限」,「售稿時著作千字五元」,以兩千金購下譯稿,書出版後,再按兩成付版稅。」這成為我們今天所知的最早的現代意義的版權貿易合同。《原富》後來並被一版再版,影響巨大。嚴復也是中國倡導著作權和版權保護的第一人。1903年,張元濟加入商務印書館,而令嚴復聲名鵲起的《天演論》初版已經問世5年,但商務印書館卻是重版《天演論》次數最多的出版機構。據北京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中國近現代史研究所副教授史春風統計,從1900年至1921年,該書在商務再版了20次之多。除了《天演論》,商務還先後出版了嚴復翻譯的《群己權界論》、《法意》等諸多著作。
福州老街巷藏着「半部中國近代史」
近代中國,大抵沒有哪座城市像福州一樣奇特,雖遠離政治經濟中心,卻在一兩百年時間裏,為這個國家源源不斷貢獻出一批足以改變歷史進程的著名人物:林則徐、沈葆楨、曾宗彥、嚴復、林旭、林長民、林覺民、冰心、陳矩孫、王冷齋等等,所謂「一座三坊七巷,半部中國近代史」。與嚴復有關係的閩籍近代名人中,既有陳寶琛、林紓、陳衍等舊派文人,也有薩鎮冰、高夢旦、林長民等新派人物,甚至還有林旭這類激進的革命派。他們與嚴復或為前輩師長,或為同輩知交,在與嚴復的交往過程中,在政治理念、社會思想、文藝傾向、學術研究乃至生活方式等方面,都對其產生或深或淺的影響。「這一方面當然可以表明嚴復橫跨舊學與新學兩方面的綜合涵養,而在某種程度上,我們甚至也可以這麼理解:嚴復的出現,正有賴於近代福州特殊的歷史條件與人文土壤。」鄭志宇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