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走文化廊:傾心祁連山生態攝影十餘載 藏族攝影師鮑永清:鏡頭之下知「敬畏」

◆鮑永清在天峻溝拍攝野生動物。  張仕珍 攝
◆鮑永清在天峻溝拍攝野生動物。 張仕珍 攝

◆鮑永清作品《草原晨曲》
◆鮑永清作品《草原晨曲》

◆鮑永清憑借作品《生死對決》榮獲2019 BBC英國國際野生動物攝影大賽年度總冠軍。
◆鮑永清憑借作品《生死對決》榮獲2019 BBC英國國際野生動物攝影大賽年度總冠軍。

◆鮑永清作品《雪山牧場》
◆鮑永清作品《雪山牧場》

◆鮑永清作品《兔猻爭霸》
◆鮑永清作品《兔猻爭霸》

◆鮑永清作品《好大的雪》
◆鮑永清作品《好大的雪》

◆鮑永清作品《雪豹》
◆鮑永清作品《雪豹》

◆鮑永清作品《馬鹿家園》
◆鮑永清作品《馬鹿家園》

◆鮑永清作品《家》
◆鮑永清作品《家》

◆鮑永清作品《閒庭信步》
◆鮑永清作品《閒庭信步》

◆青海省野生動物極為豐富的天峻溝,已成為許多生態攝影師創作的基地。張仕珍  攝
◆青海省野生動物極為豐富的天峻溝,已成為許多生態攝影師創作的基地。張仕珍 攝

  凌晨四點多,青藏高原的天空還沒有亮,56歲的藏族攝影師鮑永清早早醒來,整理好自己的拍攝裝備,便驅車行駛十多公里,來到了野生動物極為豐富的天峻溝。「清晨五點多,正是野生動物最活躍的時候。」鮑永清說,自2010年開始從事野生動物攝影以來,早出晚歸已經成了他生活的常態。2019年,憑借一張藏狐與旱獺「生死對決」的照片,鮑永清問鼎BBC英國國際野生動物攝影大賽年度總冠軍,該獎項被譽為國際野生動物攝影界的「奧斯卡」。在和100多位國際攝影師交流時,鮑永清自豪地說:「這些照片都出自我的家鄉祁連山。」

  ◆採訪:香港文匯報記者 張仕珍 青海報道 部分圖片受訪者提供

  時光倒回至2010年,還在青海省天峻縣一家企業工作的鮑永清因為熱愛野生動物攝影,購置了人生的第一台相機。「當時什麼也不懂,很單純,見了野生動物就拍,拍了還喜歡跟朋友炫耀。」漸漸地,在和朋友拍攝的過程中,鮑永清對野生動物有了越來越多的了解,「沒想到在祁連山這片土地上,居然有這麼多國家一級和二級保護動物。」

  熟諳動物習性 拍攝漸入佳境

  從一開始的感興趣到後來的癡迷,12年間,鮑永清在拍攝野生動物的路上越走越專業。「在野生動物攝影界流傳着一句話,『一個好的野生動物攝影師,首先要是一個野生動物專家』。」鮑永清說,以前自己不了解野生動物的習性,拍攝非常盲目。但漸漸他通過拍攝時的觀察和從書本了解相關知識,對野生動物有了較深的認知。「現在這個季節就是拍兔猻、香鼬、貓鼬,草地上隨處可見。」摸清了野生動物習性的鮑永清,講起來滔滔不絕。他前幾天拍攝的兔猻家族,媽媽的奶水已經不夠餵養4隻幼崽了,「牠需要出來捕食,我們就很容易拍到牠在草灘上不停抓老鼠的場景。」

  雪豹是青藏高原的旗艦物種之一,但由於活動區域常在雪線附近,拍攝難度也較大。多年來,鮑永清通過研究,對雪豹的活動規律了然於胸。「每年11月到次年1月是雪豹的交配期,這個時間段就比較容易拍到。」鮑永清說,有時天快黑的時候坐在天峻溝的草地上,就可以聽到雪豹在山上叫,想像着雪豹遙望整個天峻縣城的場景,感覺格外浪漫。

  最愛拍鼠兔 思考可持續發展

  拍攝12年來,鮑永清坦言,儘管也曾拍攝「高大上」的雪豹等高原旗艦物種,但他最為喜歡的卻是拍攝鼠兔。「鼠兔是生物鏈最底層的物種,如果沒有牠們,赤狐、藏狐、兔猻、艾鼬、香鼬等物種都不可能生存。」鮑永清憶起2017年的一次拍攝經歷。當時他跟拍了一隻帶着兩隻幼崽的藏狐,跟拍一周後,他回家補充給養,等再回去拍攝的時候,人類已經把那個地方的鼠類全部滅完了。「我眼看着藏狐媽媽出門抓不到老鼠,兩隻小藏狐餓得嗷嗷叫,那種淒慘的叫聲讓人特別接受不了,至今仍在我的腦海盤旋。」後來,鮑永清向科學家了解得知,草場退化的原因並不是鼠兔,而是人類的過度放牧以及氣候變化。「如果人們既想看到豐富的野生動物,又要掐斷牠們的食物供應,怎麼可能呢?」鮑永清多次向有關部門反映情況,也通過微博呼籲大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保護生態。

  拍攝時常傷感 敬畏自然法則

  2019年鮑永清拍攝了一幅名為《生死對決》的照片,獲得當年BBC英國國際野生動物攝影大賽的年度總冠軍,名揚海內外。談及照片背後的故事,鮑永清至今仍難掩哽咽:「當時有一窩藏狐我已經拍了兩年,因為牠們兩年時間都在那裏築巢。在拍《生死對決》的前23天,我和朋友突然看到這隻藏狐媽媽捕殺了一隻旱獺。因為距離遙遠,我們只是用視頻方式記錄了下來。」作為圖片攝影師的鮑永清不甘心,他希望將那樣的畫面定格,於是他開始每天跟蹤拍攝。

  到第23天時,這隻藏狐媽媽突然在一個旱獺的洞口潛伏了下來。「我也跟着潛伏,一動不動地趴在那裏。近兩小時後,以為脫離了危險的旱獺幼崽蹦跳着離開了洞穴,突然,藏狐發動進攻,一場生死對決在草原上演。」緊張的鮑永清,在遠處咔嚓咔嚓按動快門,眼看着旱獺的父母出來營救孩子卻無功而返,當藏狐叼着「戰利品」旱獺回歸巢穴時,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靜。「也許當時我叫一聲,旱獺就能免於一死。但如果這樣,三隻藏狐幼崽是否會被餓死呢?」鮑永清說,這次拍攝後,傷感的情緒一直圍繞着他。

  面對自然競爭的殘酷,鮑永清說自己曾無數次在拍攝時落淚。「但是沒辦法,理性思考,這就是自然法則。傷感過後,敬畏和尊重湧上心頭,我們能做的就是敬畏自然,從而保護自然。」

  家鄉絕佳生態環境 攝影師 「推開家門」 搞創作

  除了鮑永清,近年來在青海省還有不少攝影師亦頻頻在國內外大賽中獲獎,引起生態攝影圈的廣泛關注和探討。「我們祁連山國家公園青海片區的80多個簽約攝影師,已經在全世界獲得了上百個金獎作品,大家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為宣傳家鄉作貢獻。」

  鮑永清說,他們也一直在思考青海攝影師頻頻獲獎的原因:「祁連山國家公園開展體制試點以來,得益於國家公園建設對生態的保護,生態環境越來越好,野生動物越來越多,我們才有了這麼好的創作平台。」鮑永清告訴記者,以前他們拍攝野生動物要跑很遠的路,現在離家十幾公里就可以拍到。在他看來,青海生態攝影師能創作出好作品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良好的生態環境和豐富的野生動植物資源。

  冀為後代留野生動物圖譜

  隨着2019年獲得BBC英國國際野生動物攝影大賽年度總冠軍,鮑永清與國外攝影師的聯繫亦日益密切。「我去英國領獎時,手機裏帶了很多作品,當我給100多個國際攝影師展示時,他們都非常驚訝,不相信我們這裏有這麼多野生動物。」鮑永清說,這些年來,每每和國外攝影師聊天,都能引起他們極大的興趣:「他們一直想到祁連山來拍攝體驗,但因為這裏不是開放區域,他們很難進入。」曾經仰視國外生態攝影的鮑永清,如今自信心也越來越足:「歐美攝影師想拍野生動物可能還得去非洲,但我們在自己家門口就能拍到非常精彩的作品,這個條件是他們沒有的。」

  鮑永清說,他希望能夠在不去驚擾的情況下,把動物真實的野性的美、萌態的美、母性的美,呈現在世人眼前。「我們現在要做的不僅是用鏡頭去拍攝某種動物,更重要的是展現動物與自然、動物與人類的關係。」雖然年齡越來越大,但作為一名生態攝影師,鮑永清希望通過鏡頭把更豐富的生物多樣性挖掘出來展示給世人。「我更希望的是即使有一天我們不在了,還能給子孫後代留一本圖譜,讓他們知道自己的家鄉原來有這麼多的野生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