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圖》中的千古疑問/香港中史教師會會長 李偉雄
《清明上河圖》的藝術性和寫實性早有定論。它是中國古代風俗畫的傑作，也是研究當時社會的珍貴資料。筆者研究它多年，發現了一些存在於畫中的千古疑問。
1、憂國憂民的思想？
近年有學者推測《清明上河圖》蘊含着張擇端憂國憂民的思想。他寫畫的目的是表達對國家的擔憂，揭露「繁華盛世」背後的陰暗面。這個大膽的假設，在《清明上河圖》中發現了不少證據。我們依照從右至左的閱讀國畫的方法，《清明上河圖》可分為三大部分（見《大公報》十一月十七日刊出的〈由《上河圖》布局看北宋文化〉一文）。在開頭的一段，展現在我們眼前的是零落的農舍，不緊不慢向東而去的四五個行人。農田、原野、河邊一片歷經歲月、東倒西歪的柳樹窩棚。路旁稀疏的樹木，兩人趕着三五頭馱若木炭的驢子。這一段畫中人煙稀少，原野空曠，樹木森然，瓦房破爛，茅屋貧寒。同第二段的繁華、熱鬧形成了一種強烈的對比，虹橋是第二段中的中心部分。是那艘正放下桅杆、準備穿過虹橋、縴夫船工及其老幼家眷齊心協力與激流搏鬥。這艘逆水而行的巨船，由於船夫攜帶的老幼家眷能夠同心同德，即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所以他們才能戰勝困難。《清明上河圖》的第三段慢慢地失去了熱鬧、繁華，畫面尾部路南是一座懸山門樓和瓦房，內庭為楊柳枯枝所掩。路北「趙太丞家」，其鄰似一衙署，差役疲憊，坐於箱上獨愁，旁一垂村古柳，綠葉始萌。畫面至此完結。從這個角度研究，張擇端展示了都市繁華背後的隱憂，或許正是他心中憂國憂民意識的流露。
2.春秋還是秋季？
《清明上河圖》所表現的季節，到底是春秋還是秋季？清明如果是時節，畫的自然是春天；如果不是清明節，就有人主張這幅長卷是畫秋天了。開卷不遠的一隊人馬，女主人的轎上插上柳枝，明顯是清明節上墳的一種風俗。但有人主張轎上插的是麻和穀的棵兒，是向神祇表明秋天豐收的謝意。季節之爭的另一個焦點，是虹橋南面一間酒樓上的招幌。招幌上寫着「新酒」兩個字，成為秋景說的重要證據。中秋節前後開沽新酒，是一種兩宋盛行的風俗。此外，畫中有一商販在售賣擬似西瓜的食物，亦支持了秋季說。
3.為何千男一女？
在畫中的街道場景裡，都不易找到女性的影子。在榮寶齋的《清明上河圖》畫譜中，有過「街中僧道士庶，婦孺嬰童無所事事，漫步閑遊」的描述。日本學者佐竹靖彥（京都學派）發現在畫中幾乎看不到女性的蹤影，至少找不到一位「無所事事，漫步閑遊」的女性。畫中的女性往往是以保母的身份出現在街頭。佐竹教授認為「千男一女」的現象，展現了宋代「男外女內」的社會觀念。
4.為何千漢一胡？
內地學者榮新江教授受到佐竹教授的啟發，又在《清明上河圖》中發現了「千漢一胡」的景象。在城門下，有一隊正在穿越城門向外行駛的駱駝，負載着沉重的商品，那位牽駝的人是畫中唯一可以看到的胡人。榮教授認為北宋受到外族的入侵，令對外的陸路交通受阻。而從海路而來的外國人，以入貢的形式進行貿易，外商基本上不能在市場上自由地買賣，或許便是沒有胡商在畫中出現的緣故。而畫中的胡人可能只是表現畫家對唐代的歷史記憶，根本不存在於北宋的汴京。
由上可知，欣賞《清明上河圖》除了在藝術角度之外，還有可以有很多不同的角度。本文嘗試綜合出以上四個「疑問」，期望能引發日後更多的討論。（有興趣進一步交流的讀者，可將意見傳送到henrilee@graduate.hku.h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