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卓 銘
香港名導杜琪峯日前接受BBC訪問,自言最近是他「人生中最低潮的時候」,並將之歸咎於香港當前政治氣候,稱「我和香港都失去靈魂」云云。杜琪峯在香港以至國際影壇上的地位毋庸置疑,但他在這次專訪中說的某些話,卻着實令人不敢苟同,尤其將現時港產片的困境簡單總結成所謂「政治因素」,並形容作「失去靈魂」,對許多目前仍在努力不懈創作優秀電影的電影人有欠公允,對於香港電影業發展更沒有任何好處。
杜琪峯在專訪中說自己和香港失去的「靈魂」,是「人權和自由」,並特別強調是言論自由,又稱香港現在的情況對電影工業各方面都不是一個好時代云云,予人感覺便是想將香港電影的困境與政治連結起來。但其實杜琪峯說香港沒有言論自由,實在說不通,因為他能夠接受BBC專訪,還可以公開說「香港沒有言論自由」,本身就是香港言論自由受到保障的證據之一。
勿以政治騎劫電影工作者
至於杜琪峯所謂香港電影業現在並非處於一個好時代,誠然,近數十年來,港產片與上世紀的巔峰時期相比,確實面對着不少困難和挑戰,但造成這些困難和挑戰的主因,卻與杜琪峯口說的「香港政治氣候」風馬牛不相及。若如他所言,香港政治環境的改變,是否令港產片無法再有高水準之作?相信有看過近年港產片的觀眾,都不會同意這個看法。事實上,這幾年香港仍然有非常多優秀的電影上映,除了在本地得到巨大回響以外,也引起了不少海外電影人的關注。
比如說最近作為熱門話題的《九龍城寨之圍城》,在香港票房收得逾1億元,亦是有史以來香港電影總入場人數第一名。其不止在香港和內地獲眾多觀眾的追捧,同時也將代表香港角逐第97屆奧斯卡金像獎的「最佳國際劇情片」。即使撇除《九龍城寨之圍城》,近年香港還有《毒舌大狀》、《白日之下》、《年少日記》等多套出色的劇情片。而值得留意的是,這幾套電影都不是有些人所謂的「主旋律」,而是尖銳地拍出了香港社會各方面現存的問題,也不乏直言不諱的批評。
若然香港真是一個沒有言論自由和人權的社會,那這些電影從何而來?電影中所呈現的香港,難道在杜琪峯眼中就沒有「靈魂」嗎?杜琪峯的說話對於電影製作團隊和演員明顯是不公平的。
電影審查制度世界各國皆有,由於2019年政治事件,香港電影審查制度比起過去更加嚴謹,但這不等同於政府要刻意扼殺港產片的創意。杜琪峯在專訪反問亞洲其他國家或地區的電影有沒有「不准說什麼」,但實際上這些國家和地區還真有不少「不准說什麼」的例子。
以韓國為例,在其國家安全法律的規定下,含有同情、肯定朝鮮內容的電影往往難以在韓國上映。比如內地電影《長津湖》、《金剛川》便因為這個原因,分別被韓國電影公司取消上映,以及撤回上映申請。在2019年時,由於韓日關係交惡,連《多啦A夢》、《天氣之子》等日本動畫電影,也被禁止上映。
又譬如日本,去年很多人都有看過的《奧本海默》,雖然最後成功在日本上映,但卻足足遲了8個月才談妥,原因便是電影不符日本的「原爆受害者」價值觀,因此日本也不可能會主動拍攝這類題材的電影。
但即便如此,日韓電影一樣有為數不少的經典,近年的《上流寄生族》、是枝裕和的《怪物》等電影,都是得到國際認可的佳作。電影審查非香港獨有,也不代表有審查就必然會令電影的質素下降。只能說,杜琪峯會有這樣的想法,很大程度是出於其個人原因,而不能反映客觀環境。
今年6月,杜琪峯曾說「鼓勵大家唔好見到問題就驚,要諗聰明嘅方法,做好你嘅藝術世界,電影係好闊」。這番說話不也是對現在杜琪峯自己的警語嗎?就如在BBC專訪影片的最後一段,他也表示「電影人應該有對時代的觸覺」,適應時代、尋求改變,這是香港在過去、現在、未來賴以成功的關鍵,只拘泥於過去,被困往昔的風光,當然覺得掣肘處處,唯有勇於改變,才能闖出新天地,而這亦是香港和港產片真正的靈魂所在。
(來源:大公報A12:評論 2024/1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