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春陽
一九一五年陳獨秀從日本到上海,創辦《青年雜誌》(二卷改名《新青年》),這一年他三十六歲。他對朋友說,「讓我辦十年雜誌,全國思想都全改觀」。《新青年》從民國四年(一九一五)創刊,到民國十一年(一九二二)停刊(一九二三年瞿秋白主編的《新青年》季刊不在此列),只有短短七年,但社會形勢卻發展很快。
通常把胡適的《文學改良芻議》和陳獨秀的《文學革命論》一九一七年在《新青年》的發表,作為白話文運動發起的標誌。提倡白話反對文言的主張,使《新青年》影響迅速擴大,創刊時發行量不過千份,一九一七年增至一萬五千。胡適回憶往事時說,「當日若沒有陳獨秀『必不容反對者有討論之餘地』的精神,文學革命的運動,決不能引起那樣大的注意。」
一九一七年初,蔡元培聘陳獨秀為北大文科學長,遺老說他沒學問沒著作,蔡元培表示,他精通訓詁音韻學,章太炎視其為畏友。陳獨秀的確在一九一三年寫過一部《字義類例》,認為漢字的形成有十條途徑:假借第一,通用第二,引申第三,反訓第四,增益第五,俗誤第六,辨偽第七,異同第八,正俗第九,類似第十。
革命家陳獨秀廣為人知,學者陳獨秀少有人了解,他早年說青年理想的生活場所,一個是研究室,一個是監獄。他曾五次赴日本,每次都是被追捕。在逃亡中順便留學,精通日語英語法語,在南京的監獄裏又自學了德語和拉丁語,不憚其煩地出入於研究室和監獄之間,或以監獄為研究室,其境界非常人可以測度。
一九三七年日軍飛機轟炸南京,老虎橋監獄倒塌,服刑的陳獨秀被告知具「悔過書」後提前釋放,他斷然拒絕,「我寧願炸死獄中,實無過可悔」。
他在獄中閱讀外文著作,撰寫音韻學和文字學文章。出獄後他被中共中央勸說赴蘇聯,同時被另外一邊的人建議去美國,都被其拒絕,貧病交加的陳獨秀一九四二年在四川江津病逝,年六十三歲。
陳獨秀創辦了《新青年》。鼓勵魯迅寫小說最用力的一個人,也是陳獨秀,他讓錢玄同去游說魯迅為《新青年》寫稿,才有了《狂人日記》的問世。
劉半農曾說:「仲甫先生的白話詩作得很好,舊體詩也做得很好。」《寒夜醉成》足以證明他所言不虛:「孤桑好勇獨撐風,亂葉癲狂舞太空。寒幸萬家蠶縮繭,暖偷一室雀趨叢。縱橫談以忘形健,衰颯心因得句雄。自得酒兵鏖百戰,醉鄉老子是元戎。」
當初《新青年》改刊白話文的時候,陳獨秀的態度並不極端。他說,「改用白話文一層,似不必勉強一致。社友中倘有絕對不能做白話文章的人,即偶用文言,也可登載。」
實現言文一致的途徑,在陳獨秀看來,是「文求近於語,語求近於文」,能有這樣的見識,後來的「寫話運動」可以休矣。
「現在主張新文化運動的人,既不注意美術、音樂,又要反對宗教,不知道要把人類生活弄成一種什麼機械的狀況,這是完全不曾了解我們生活活動的本源,這是一樁大錯,我就是首先認錯的一個人。」這是陳獨秀一九二○年所說的話,刊登於《新青年》第七卷第五號。
(來源:大公報B2:大公園 2024/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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