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春陽
呂碧城，一八八三年生於太原，父親呂鳳岐乃光緒丁丑科進士，時任山西學政。十二歲時父親猝死，家產遭族人搶奪，十四歲隨母赴天津投奔其舅父。二十歲因舅氏罵阻其探訪女學，憤而孤身離家出走，既無旅費亦未攜行裝，困頓中致函《大公報》，英斂之看到信後，對於呂碧城大加嘆賞，聘為報館助理編輯，還將呂碧城寫的詞作發表在《大公報》上，「一時中外名流投詩辭鳴欽佩者紛紛不絕」。樊增祥、易順鼎、袁寒雲、李經羲等爭相與之唱和。「飛將詞壇冠群英，天生宿慧啟文明。絳帷獨擁人爭羨，到處咸推呂碧城。」
英斂之介紹她認識《天演論》譯者嚴復，袁世凱舉薦她協助傅增湘籌辦北洋女子公學。一九○六年改名北洋女子師範學堂，呂碧城出任校長，時年二十三歲。秋瑾赴日留學前曾專程拜訪呂碧城，「與予同榻寢」，「蓋時秋作男裝而仍擁髻，長身玉立，雙眸炯然，風度已異庸流。」一九一八年呂碧城赴美入哥倫比亞大學旁聽，攻文學和美術，一九二二年歸國後居上海，「翩翩作交際舞，開海上摩登風氣之先」。一九二六年再度漫遊歐美，定居瑞士。一九二八年在日內瓦斷葷，謀創中國保護動物會，一九二九年受邀參與維也納國際保護動物大會並發表演說。
呂碧城反對使用白話文，她說，「國文為立國之精神，絕不可廢以白話代之。」「吾國方言紛雜」，各地語言不相通，「益以時代之變遷、民俗之習染，各有語風，各成音調，種種歧異，莫可究詰。所幸者唯文辭統一耳。」「且文辭之妙，在以簡代繁、以精代粗，意義確定，界限嚴明，字句皆鍛煉而成，詞藻由雕琢而美，此豈鄉村市井之土語所能代乎？」
龍榆生編《近三百年名家詞選》，將呂碧城作為三百年詞家的殿軍，早期有這樣的詞作，「寒意透雲幬，寶篆煙浮，夜深聽雨小紅樓，姹紫嫣紅零落否？人替花愁。臨遠怕凝眸，草膩波柔。隔簾咫尺是西洲。來日送春兼送別，花替人愁」（《浪淘沙》）。
呂碧城終身未婚，「生平可稱許之男子不多，梁任公早有妻室，汪季新年歲較輕，汪榮寶尚不錯，亦已有偶。張嗇公曾為諸貞壯作伐，貞壯詩才固佳，奈年屆不惑，鬚髮皆白何！我之目的，不在資產及門第，而在於文學上之地位。因此難得相當伴侶，東不成，西不合，有失機緣。」她寫過一首《若有》：「若有人兮不可招，九天風露任扶搖。縱橫劍氣排閶闔，撩孔琴心入海潮。來處冷去迷玉步，歸途花雨著輕綃。夢回更喚青鸞語，為問滄桑幾劫銷。」
「冰雪聰明珠朗躍，慧是奇哀，哀慧原同調。綺障盡頭菩薩道，才人終曳緇衣老。」這是她寫弘一法師的句子，用在她自己身上也恰切。
一九三九年二戰爆發，一九四○年呂碧城寓居香港，日軍佔領香港後她寄寓東蓮覺苑，一九四三年病逝，得年六十，尊其遺囑骨灰入海，遺產二十萬港幣捐入東蓮覺苑。
呂碧城著有《曉珠詞四卷》《信芳集》《呂碧城集》《鴻雪因緣》《歐美之光》等。其《柳梢青》曰：「人影簾遮，香殘燈炧，雨細風斜。門掩春寒，雲迷小夢，睡損梨花。且消錦樣年華，更莫問天涯水涯。孔雀徘徊，杜鵑歸去，我已無家。」
（來源：大公報B2：大公園 2024/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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