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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蘇童不太「冷」

大公文匯全媒體 大公文匯
2024年07月24日 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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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排隊先啦!」

蘇童香港書展講座「文學的交叉小徑」,精彩內容一文睇!

蘇童

中國先鋒文學的「領頭羊」
多部小說被改編成影視作品

他與香港有很深的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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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的夏天,31歲的蘇童首次來港,參加香港電台的一檔文學節目。當時從內地赴港,出境手續繁雜,卻也沒消耗掉蘇童對「東方明珠」的時髦想像。在此之前,他已經去過海外一些國家和地區,進行過文學的對話和實踐。

這條去過海外的補充信息,蘇童覺得有必要強調,「因為我已見過一些時髦的世面,」他說,「但你能想像一個穿深綠色短袖絲綢襯衫的男人,帶着他對香港文學的想像走來嗎?」很快,蘇童就被迎面而來的目光打量了,即使對方想禮貌掩藏好眼底那一絲好笑的神情。

「我是個作家,當然懂。」着錯衫帶來的不自在感,讓蘇童恨不得立即打開箱子更換一件。結果呢,同款不同色的藍色絲綢襯衫靜候着他。

笑談中,30年前的夏天,那件便宜的綠色短袖絲綢襯衫令蘇童經歷香港的首場文學對話之餘,也對服飾的色彩、材質有了切身的侷促和窘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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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蘇童以《河岸》贏得曼氏亞洲文學獎(Man Asian Literary Prize)後,在香港街頭拍照留念。(法新社資料圖)

進出香港多了,蘇童也和此地有了人情物事。如果把「香港」當作一個形容詞?蘇童揮揮手說:「我性格一點也不『香港』,但在吃方面有『很香港』的一面。」

同樣是愛吃、精細且挑剔,可以這麼說,香港也似一席流動的饗宴。但在文學的主題餐食中,蘇童認為,香港的口味還是通俗流行的。相較內地,嚴肅文學更少滲透到市民的柴米油鹽醬醋茶。平實的語調中,蘇童也說,在國際化網絡程度很高的香港,在文學的海外交流方面並不積極。時至今日,還是如此。

有其客觀原因,也有蘇童自己的經驗和觀察。早年內地大批文學愛好者,憑借自己的外語興趣和背靠着的高校外語系、社科院、研究院等平台的供養,翻譯了大批海外名家經典。這些也構成內地一代文學青年開眼看世界的有機土壤。蘇童所說的「一代」,年齡跨度從60後到70後,也包括80後們。而上世紀九十年代已被國外讀者熟知的蘇童也粗略算過,自己的作品曾被翻譯為英語、法語、意大利語、韓語、德語、荷蘭語、日語、西班牙語,也有葡萄牙、北歐及東歐的語種,各種翻譯文字版本加起來超過50種。這是內地作家來去自如,對話中西文化不同文明的底氣。

如今,積極建設中外文化藝術交流中心的香港,在文學方面也待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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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童「文學的交叉小徑」

蘇童「文學的交叉小徑」

  

「我要的是特別真實的美好」

日前,蘇童於香港書展的講座「文學的交叉小徑」在會展中心的5G廳展開,可容納數千人的展覽廳幾乎座無虛席。只為一席之位,很多現場的觀眾提早了兩小時來到會場等待,只為在前排觀看演講,現場的書也盡數售罄。

講座之初,蘇童先提到阿根廷作家博爾赫斯,談到了他的小說《交叉小徑的花園》,「一個從來沒有來過中國的人,想像了一個中國的故事,這是一個太有意思的事情了。」這也是今次座談會主題的由來,「他把他的小說想像成一個哲學的東西,像迷宮一樣。」蘇童認為,所有的大師當中,卡夫卡和博爾赫斯不同於以前所說的托爾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福樓拜、巴爾扎克那一路的現實主義作家,而是小說家中的哲學家,所以與其說他們對人性的研究更感興趣、對歷史的發展更感興趣,不如說他們一直在研究人性當中的哲學問題,不免就會研究時間與空間的交叉小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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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童於香港書展的講座「文學的交叉小徑」在會展中心5G廳舉辦。(大公文匯全媒體記者攝)

整場座談蘇童言談輕鬆,就主持人提出的問題展開的內容細膩又風趣。《我的帝王生涯》是蘇童年輕時的作品,是他想像當中的一個帝王的一生,從小時候一直到晚年,晚年遁入空山,一個人修行,成了一個修士。「我不知道今天的孩子們的習慣。在(上世紀)90年代的時候,青年學生特別愛讀這個小說。」蘇童說,「我們現在反對架空歷史,但在小說是一個自由的世界,我願意架空就架空,我願意是三層樓就三層樓,我願意落地就落地。」蘇童表示,好多讀者會看穿越,玄幻,但他在不知道什麼叫玄幻的時候,已經玄幻了,在不知道什麼叫穿越的時候,就完全穿越了。「我年輕時候就開始無意識地寫玄幻的小說,我還在街邊吃鹹水鴨呢,腦子裏想的就是《我的帝王生涯》,」蘇童幽默的發言讓現場傳出陣陣笑聲,「現在那些穿越小說都該把版權費給我。」他談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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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童說:「有一部分小說,我覺得是能夠照顧到很多讀者群的。還有一些小說呢,我會建議給有強烈寫作意願的,我針對不同的讀者群會有不同的建議。」

《櫻桃》是蘇童根據友人所述的一則南京鼓樓醫院後門附近的鬼故事改編的短篇小說。原故事講述一名郵遞員每日必經之路旁的太平間門口,常有一男子請求查看是否有其信件。一日常態互動後,男子突請郵遞員贈予物品,郵遞員遂將口袋中唯一的手帕相贈。次日,該男子消失無蹤。郵遞員出於好奇,向門衛打聽,驚悉該男子實為一年多前逝世且無人認領的亡魂。小說中,蘇童將角色改為女性,增添了一份凄冷與孤獨的氛圍,雖令人背脊發涼,卻深刻反映了存在的寂寥感。蘇童說,這是一個冷酷而孤獨的故事。《垂楊柳》也是一個沉重的故事,它會帶來一些關於人的命運,關於人性。蘇童說:「他就是有點冷,但是我認為冷得恰到好處吧。」

可能很多喜歡研究文學,研究蘇童作品的人,都研究過了,也有疑惑:為什麼蘇童作品這麼冷呢?

蘇童稱大家給自己的人設,就是蘇童是一個寫得很殘酷的,專門喜歡陰暗。自己經常碰到有人說,哎呀,蘇童長得這麼健康嗎?完全不是想像中那個樣子,他們想像自己應該是很變態那種。蘇童稱,這是小說觀問題,其實自己有很多美好的,比如《白雪豬頭》,完全美好,純粹美好

《白雪豬頭》故事取材於蘇童的親身經歷,反映了中國60年代物質極度匱乏時期的生活狀況。當時,熱氣肉(鮮肉)極為稀缺,而豬頭作為相對便宜的肉類,成為許多家庭主婦爭購的目標。蘇童的母親便是其中之一,為了能讓家人尤其是食量大的孩子們吃上肉,她努力與肉舖剁肉的工作人員建立良好關係,這種基於食物供應的社會交往在當時具有重要意義。然而,故事以一個溫馨的轉折結束:在一個大雪紛飛的過年時節,那位已離開肉的女員工帶着兩隻豬頭出現在主人公家門口,作為回報和祝福。這個結局寓意深刻,豬頭雖然低廉,但在皚皚白雪覆蓋下顯得異常美好,象徵着在艱難歲月中人與人之間的溫情與互助。《白雪豬頭》以此命名,既是對那段特殊歷史時期的記錄,也是對人性溫暖光輝的頌揚。蘇童解釋,「為什麼叫《白雪豬頭》,我寫的是下雪,豬頭是一個那麼low的一個東西,豬頭上落滿了白雪,很美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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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老城。(中新社資料圖)

我喜歡特別美好的故事,但是我要求的美好是特別真實的,真實到有汗毛那樣。」蘇童說。他提到自己最喜歡的小說之一是契科夫的《萬卡》,「這是他的作品中一個最簡單的小說,」他向現場書迷講述了這個故事,「這個小說是我的心頭愛,因為它非常純真。

座談也提及到他正在筆耕的新作。「其實說來慚愧,新作草稿已經累積了上百萬字,但是一直在不斷推翻,就像建築一樣,重新砌起來。」在主持人「威逼」下他鬆口應允明年出版,「很多年前也是說明年。」他調皮笑說。

2015年拿茅盾文學獎的長篇小說《黃雀記》,是蘇童最新的作品了。知情識趣如蘇童,近年在出席一些文學活動的現場時,總逃不過被追問:下一部長篇大約在何時?「我都有點不好意思。我一直在寫一部長篇小說,寫了快10年。」他沒有在偷懶,確切來說,是總不太滿意,經常兩三萬字的內容直接被扔到垃圾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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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童經典作品集。(香港文匯報記者 胡若璋 攝)

做過兩三日編劇 發現了自己的脆弱

今年香港書展以「影視文學」為題,再開流行文化場域的盛宴,蘇童亦肯定影視對文學產生的傳播能量。

早在多年前,他的《妻妾成群》《米》《婦女生活》等多部小說就均已被改編成為影視作品,其中影響和話題度最大的《妻妾成群》,1991年被張藝謀改編成電影《大紅燈籠高高掛》。嚴肅文學的影視化改編,對於作家後續的創作而言,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這個問題雖老生常談,但在書展的主題之下,蘇童應景作答。

不幸是不存在,但是否幸運得看你是否幸運。」蘇童再三強調,並不是在玩繞口令遊戲。是否幸運,在他看來,首先得看碰上了誰來改編作品,誰來演小說裏的人物故事。

小說能和導演張藝謀、演員鞏俐產生影視劇改編關係,蘇童肯定自己的幸運。但影視劇的改編,是否要忠於原著?蘇童有自己的鮮明態度:除非自己參與劇本創作,否則影視作品是導演的。

編劇的工作,蘇童淺嘗過。幾日下來,他驚慌地發現了自己的脆弱。「寫小說的人可以主導一個體系,沒有人想介入且來破壞這個體系;但影視劇尤其是電視劇,是一場集體的審美和創作,原著作者置身其中往往很脆弱。」蘇童自覺應付不來,四面八方趕過來的聲音,都在問你現實題材裏的邏輯細節。

例如,一個人為什麼拿了一把鏟子?再或者是,明明前面是老婆在切土豆,為什麼你卻在炒小白菜?諸如此類的邏輯爭辯,如果是寫小說,蘇童覺得,這些都不是問題,但做影視劇這些問題問得他快原地崩潰。

「這讓我恐慌,因為我發現他們每個人都說得合理,那我還怎麼寫作?」蘇童的編劇工作初體驗,是發了一身冷汗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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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9月5日,在意大利威尼斯,中國作家蘇童作為影片《告訴他們,我乘白鶴去了》的編劇亮相威尼斯電影節。影片改編自蘇童同名短篇小說,入圍第69屆威尼斯電影節地平線單元。(新華社資料圖)

 會迴避掉一些生活的「地氣」

蘇童「文學的交叉小徑」

  

成名成家,日常的社會活動場景和出行軌跡,似乎都走在「雲端」,一如此刻,坐在星級酒店的咖啡吧,窗外的維港霓虹若遠又近。對於作家來說, 為了日常書寫的「地氣」,還需要再刻意去走入人群嗎?

「這個問題很好作答,有的鄰居有時我會多看一眼,因為我老覺得他可能會進我的小說……」蘇童舉了一個十分慘烈的例子。曾經所住的小區發生過一件慘案,滿城皆知。一個三口之家,女主人患癌離世後,父親殺了自己的獨生女兒。這個故事發生在內地股災的那一年,這個父親原本算得上成功,而他殺害自己女兒的原因是他不放心把她交給社會。

但這個鄰居製造的慘案,蘇童至今沒有勇氣去書寫,如今說起,他還是會快語速帶過。創作的「地氣」,其實就是當你確定要描述它的時候,抱持着怎樣的心情。蘇童也說, 現實的許多「地氣」,它不僅是熱的,也可能是寒冷的。

「生活無處不在,生活對於一個作家來說,就是少看一眼和多看一眼的區別。」蘇童耐心地給出他的看法。

文學就像維他命

又或者說,文學其實就像維他命,對大多數人來說可有可無。蘇童確實早有發現,很多長壽村裏的老人活到90多歲,不知維他命是什麼,但也能過很健康的一生。

喜歡吃肉不愛蔬果的蘇童,常年在吃維他命。身為作家,蘇童也思考過,文學對於什麼人來說似維他命呢?有一定知識打底的人,他才會主動尋求維他命的微量元素補充。就好像文學並不能給人解決任何具體的生活問題,但日常閱讀的人,可以獲得安慰和疏導。

年輕時,心中多澎湃。蘇童眼睛裏的自己寫作沒有缺點。恰好呢,這種初生的自信又能產生無窮的寫作能量。怎麼說呢?就是一下筆,長篇自己駕輕車、走熟路。第一部小說《米》,六七個月寫下來蘇童眉毛都不皺一下。

聊寫作:走獨木橋還是康莊大道

人們都稱蘇童是先鋒派文學的主將,但他自己卻說,所謂的先鋒只不過是想跟別人不一樣,去選擇那條沒人的路,就是所謂的先鋒小說、探索小說,其實都是在一個路口的選擇。「你選擇一個路口,往人少的地方去,那才有秘密,才能探險,其實就是這麼一個姿態。」蘇童說,「當我年紀大了,我就基本上就走安全的康莊大道。所以年輕時候的寫作跟年紀大的時候的寫作,狀態完全不同,跟生命力有關,甚至跟荷爾蒙有關,寫作是跟這些元素都有關係。關於什麼是好小說,不同的年齡有不同的判斷,蘇童現在的判斷就是,你比別人好,那就是真的好,而不是不一樣就好。所以,蘇童說年輕時候的獨木橋和中年以後的康莊大道,其實是不一樣的寫作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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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童文學創作的真諦與挑戰

蘇童「文學的交叉小徑」

  

在探討文學創作的深度對話中,著名作家蘇童分享了他的見解與個人經歷,為文學愛好者和創作者提供了寶貴的指導和啟發。

寫作技巧與藝術的自省

蘇童認為寫作確實是一種技術,但強調隨着年齡和經驗的增長,他對技巧的關注逐漸轉變為對故事本身深度和真實性的追求。年輕時,他或許會刻意展現技巧以引起注意,但成熟後,他更注重人物和故事的自然發展,而非技巧的炫耀。對於那些因不斷修改而難以完成作品的創作者,蘇童幽默地建議:「像我這樣寫十年,十年總歸能解決。」

新人作家的啟航

對於新人小說家,蘇童鼓勵他們從自己最熟悉和感興趣的領域開始,不必急於挑戰自我,而應先在擅長的題材上深耕細作。他舉例說明,即使是看似簡單的童話題材,也能展現出獨特的文學價值,關鍵在於真誠和深度,而非題材的「高低」。

天賦與勤奮的平衡

蘇童認為,文學創作中天賦與勤奮兩者不可或缺,但沒有天賦的支撐,單憑勤奮很難取得成就。同時,他指出,創作之路充滿艱辛,若失去熱情,不必強求喚醒,因為這是一條需要內心熱愛支撐的長路。

面對挑戰與孤獨

關於如何適應創作中的孤獨,蘇童認為孤獨並非完全負面,它往往與豐富的情感和內省相連。對於人工智能寫作,蘇童表示不信任,認為AI無法取代人類作家,尤其是優秀作家,因為人的思維複雜性和豐富性遠超數據所能涵蓋的範疇。

文學審美的培養與推薦

蘇童提倡通過長期閱讀來培養文學審美,推薦高中生閱讀契訶夫、馬爾克斯、卡爾維諾等大師的作品,認為這些作品能夠拓寬視野,提升文學素養。對於個人最喜歡的外國文學作家,蘇童直言是福樓拜,特別推崇《包法利夫人》。

你最喜歡蘇童的哪部作品
蘇童的文學小徑是否也帶給你啟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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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香港文匯報、大公文匯網 及 網絡

記者:胡若璋、胡茜、程程

編輯:舒城、海鷗

審校:京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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