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鄭久慧
美國前第一夫人米歇爾·奧巴馬「空降」 中學文憑試（DSE），英文科卷一的閱讀部分引用了她的自傳節錄，相關題數多達約24題，考題的難度也不低，不少考生在試後，湧至米歇爾已經棄用的IG社交賬戶宣洩情緒，有的要求把分數換回來，有的要她跟考評局交涉，有的甚至詰問奧巴馬兩公婆「一擔擔」，當年奧巴馬將無數年輕美軍派到中東送死，其妻現在就摧毀了無數香港DSE學子的前程。
這些留言引發網民熱議，媒體亦爭相報道。考評局回覆傳媒查詢時，希望考生在發表意見時，應保持禮貌及尊重他人。考評局亦指出擬題的原則，首重符合課程要求，以達到有效評核考生能力的目的。考評局在選取閱讀考材時，會考慮考生的語文能力、題材趣味性及教育意義，同時都會貼近考生日常生活及體驗。
媒體訪問多位師生意見，有應試同學說考題較難，問法刁鑽，有些單詞根本不懂。有英文科老師也舉例自傳中，某些詞組艱深，對學生理解造成困難。
美國前第一夫人的名人效應對香港考生毫無意義
筆者大學曾主修英國文學，亦差點成為英文科老師，有一些看法。
其一，考生根本沒選擇，要博取高分就必須做B2奧巴馬妻子自傳這部分，因DSE英文閱讀試卷有兩大部分，甲部為必答題，乙部則二選一，B1較淺，但最高只可獲得4級；B2較深，但最高成績可達5**，所以不少學生都會選擇做B2搏一搏。
其二，考題取材自米歇爾年幼時學鋼琴的心路歷程，回憶母親和姨婆對她成長的影響。老實說這樣一篇生活化的情節描述，無論在真實自傳，乃至於虛構的小說，比比皆是，未必需要在美國前第一夫人的自傳選取，考評局更不需要在試題一開首就介紹來自芝加哥的小女孩米歇爾，飛上枝頭變鳳凰成了總統之妻，難免予人獻媚諛奉之感，試問美國前第一夫人的出身與數以萬計香港考生何干？
其三，考評局取材明顯有「名人效應」的考慮，但事實是有受訪學生根本不太清楚米歇爾·奧巴馬是誰。客觀來說，奧巴馬已卸任六年，十七八歲的中學生在他主政期間只是個孩子，覺得陌生是正常的。此類試題佔優勢的，明顯是接觸西方文化較多、較喜歡美國的學生，這就與考評局的「貼近考生日常生活及體驗」原則相逆。而這個試題最直接的效果是，令將來的考生覺得並非多看英文讀物即可，而是要多關注英美政要、乃至其家屬的自傳，在現時地緣政治上來說絕不合時宜！而家中有海外關聯、較具備國際視野及環球政經常識的學生明顯佔優勢，毋須特別備戰就能應付此類試題，當然這類學生較多修讀IB課程。考評局出題時，是否將DSE當了IB呢？
考評局應兼顧基層學生實際境況
其四，考評局亦指出擬題時，會考慮考生的語文能力。筆者覺得引文中，確實偶見艱深生僻詞彙，文句略顯艱澀，例如「rule the roost」、「ornery」等字眼。今年全港有4.72萬名考生應考DSE，有貧有富。文中出現的「scales」，一般考生只知是「比例」，學過音樂一看就是指「音階」。學鋼琴雖然在香港中產很普遍，但也不是劏房孩子可負擔的。基層學子不是不懂得「scales」這個字，而是他們根本用不上「scales」的另一個字義。故此考評局應檢討擬題機制，學習與基層孩子共情，而非以己度人！
其五，自傳是英國文學的一種，絕非普通的實用英語，而是高階的創意寫作（Creative Writing），對學生的英語能力要求較高，涉及語境描述、生活用語、情緒用字、口語敘述等多方面，例如考生熱議的「BOOM」字，在文中脫離了常見的解釋，被用作象聲詞。考評局說，其擬題原則首重符合課程要求，然而筆者翻查考評局及教育局發出的兩大指引，《2023年香港中學文憑考試評核大綱》根本找不到「創意寫作」；而長達102頁的《英國語文課程及評估指引 (中四至中六) 》，僅輕輕帶過地提到「創意寫作」三次，並無要求老師深入教導學生。反觀IB學生本身英語水平較高，除英文科外，其他多個科目均以英文應考。而且，IB鼓勵英文科教師在課堂上，教授「創意寫作」的寫作技巧。相比起DSE只有單一的英文科考試，IB亦設有多達6種英文科考試。以英語作為「第一語言」的IB考生，才會應考含有英國文學性質的俗稱「English A」。而「English A」更根據考生程度，將「English Language Literature」考卷分為標準程度（SL）及高等程度（HL）兩種。香港的DSE學生絕少以英語作為「第一語言」，故此考評局出題時，是否將DSE當了IB呢？
表面上看，考生們群湧至米歇爾IG留言是宣洩不滿情緒，實則上是莘莘學子在無聲控訴考評局試題「堅離地」，與考生實際生活環境脫節，與基層學子經濟負擔天淵之別，與港生英文教育水平不相稱！也難怪多年來坊間聞說，印出來的課程（syllabus）未必是課程的全部, 考評局的試題或在真正傳達無法言說的課程意識形態（hidden syllabus）, 相信兩年前那一題DSE歷史科的「日本對中國利多於弊」試題，不少港人仍記憶猶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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