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星雨(漢鼎書院)
第十二屆魯迅青少年文學獎(香港賽區)初中組 二等獎
我在這片森林中活了許多年,久到我都忘記了自己的年歲。我在這片土地上看過太多的事情,比天上的星星還要多上那麼幾倍。
今年秋日,我又看見一些提槍的人類,便知道他們又要開始獵殺森林中的動物了。最初遇見他們,我是多麼開心,我想着可以認識新朋友了,應該會為我的生活增添不少樂趣吧。但就在那一天,我最好的朋友 —— 阿狐,死在了我的身邊。我看見人類用黑色的管狀物品向着阿狐射去;我感受到阿狐的血灑在我的身上,熾熱又冰冷;我聽見他們欣喜雀躍的呼喊。陪我度過好幾年的阿狐,那麼輕易,永遠地離開了我。我對人們感到失望透頂,我只希望他們這些魔鬼可以早點離去,不要再傷害我的夥伴了。但我還是太天真了,一片森林中,怎麼可能只有安寧和祥呢?肯定還有那深藏於暗處的殺意和鮮血啊。第二次,他們砍倒了東邊的樹林,害得松鼠與小鳥四處流竄;第三次,他們在清澈的溪水中洗衣服,倒滿了一堆粉末下去;第四次,他們在森林中載歌載舞,辦篝火晚會時,火星子濺在草坪上,燒禿了一整片青青草地...... 像這樣的情況,我已經見怪不怪,麻木了。聽不到咚咚的溪流聲,看不見蹦蹦跳跳的小松鼠,連鳥兒都不肯為這片森林再次停留。
某天,我晃動着枝條,無聊地唱着歌,忽然一個小傢伙對我說:
「你不要再動啦!我都要掉下去了。」我聞聲看向最高枝的枝骨,看見一小節如枯枝一般的刀螂。
「你怎麼還在這兒?不怕人類傷害你嗎?」
「我?這麼小一個,他們能圖我什麼呢?」
我想了想,好像也是。人類需要的是阿狐的皮毛,是狼群的牙齒,是鮮嫩的魚兒,是大象的身體。
「好了我要睡會兒,你別動來動去的了可以嗎?」刀螂小小的身子在我的枯枝上隱去,彷彿和我融為了一體,我想這感覺真奇怪,我也睡一覺好了。
等我再次醒來,刀螂早已消失不見。我又嘆息着生活的無趣,什麼時候我也可以和阿狐一樣睡去呢?那樣我們就可以再次見面了吧?
這次,提槍的人類向我走來。我閉上眼想像我倒下的畫面,又被他們分解裝上大車的枝丫,然後還會被......
「小胡,你看這樹好老啊!」我聽見胡的那個字瞬間睜開了眼,我有多久沒聽見這個字了。我向那個「小胡」看去,臉上是年輕的朝氣,正興奮地看着我。
「真的欸,這麼年久的傢伙竟然還沒被可惡的偷獵者,伐木工破壞。還好,現在可以由我們保護你啦!」
他說什麼?保護......我嗎?我再一次看向這群人,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笑容,那堅定的眼神中是可以讓我放心的安全感,他們每個人撫摸着我老舊的樹幹還都充滿了憐愛。他們在本上紀錄着,放下槍,在我的身下乘涼。我想,森林的殺意和鮮血,要停止了吧。
「你就是灰螂說的那個老傢伙嗎?我找了你許久呢!他說整片森林的樹枝,就屬你的最好!」這興奮地聲音讓我想起從前熱鬧的林子,我想或許這次,那些人類會讓我們過得很好,也會讓動物們回來。
「老傢伙,你怎麼不說話?」入眼的,是一隻綠色的刀螂,在我的葉子中藏得很好,要不是他出聲,我還真找不到他。
「灰螂不是說這裏很荒蕪嗎?不是說你整日死氣沉沉的嗎?我怎麼看這裏都不對啊?明明欣欣向榮,而且你也不......」我在他嘰嘰喳喳的聲中睡去,讓我睡一會兒吧,我真的太累了,我從來沒有像這樣幸福過。
我想,原來人類真的會為我的生活添一筆色彩,會為我的森林做出保護。
今年的秋日,小溪又開始咚咚響啦,落在地上的果子也被小兔子撿走,每夜一次的狼嘯又響徹在這片幽謐的森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