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洲仍有一些人居住，春節已至，但是稀稀疏疏的人們顯得氛圍冷清（大公報記者李昌鴻攝）

文｜李昌鴻

記者除夕前探訪白石洲，坐地鐵一號線在白石洲站出來後，幾分鐘便來到該村口。一排排的農民房鱗次櫛比，許多房子前被藍色的鐵皮圍起來，一條主幹道和許多分支街道向村延伸。當地從事交通治安維護的村民黃先生告訴記者，「被鐵皮圍起來的都是已經簽約同意拆遷的，未被鐵皮圍起來的則是未簽約同意拆遷的。」而三四期還有不少未同意拆遷的，房東仍將房屋和商舖出租，包括餐飲、超市、五金等，也有賣砂糖桔的商販。儘管大部分在面臨清拆，但是許多未簽約的樓房商舖和出租房仍然吸引不少人，記者時常看到有許多人進出超市或出租屋。

白石洲俯視圖（網絡圖片）

白石洲高峰期一度容納15萬外來人口，20年來成為300多萬深漂的第一站。白石洲舊改自2020年以來在加快推進中，一期已經拆除並且在重建中，這裏2500棟農民房將被推平，未來將建設幾十棟超高樓宇，將像鄰近的大沖村變身華潤城一樣，實現華麗轉身，光芒四射。

白石洲的舊改將讓許多打工者與原房東們分道揚鑣，前者一部分深漂將繼續尋求低成本租住地，一部分深漂實現夢想赴其他地方購房買車；後者有的將因拆遷獲賠上億房產的新富豪。而白石洲留給成千上萬人是那永遠難以忘懷的回憶。

看到一棟樓上打着醒目的拆遷宣傳口號「搬遷辛苦一時喬遷幸福一生」。然而對於無數外來工而言，「喬遷幸福一生」與他們無絲毫關係，只是再也找不到如此方便成本又低的出租房，商戶難以租到低價商舖和遇到大量消費者。這些商戶也因政策在分批次撤離。

來自河南的謝偉東早在2015年到白石洲租房居住，看好這裏低租金和大量外來人口，以前在老家做過面點，他便和妻子開了家十多平米麵包店。當時租金三四千元，菠蘿包、叉燒包和黃金枕蛋糕等十分受顧客歡迎，價格較周邊高檔小區要低兩三成，因此，他的生意十分紅火，高峰時他一天可以賺上千，差的時候也有數百元。但是三年後的一天，當他得知白石洲要清租的消息，心裏一沉，加上身體不佳，不得不將店舖轉讓出去。他又重新返回打工的狀態，並且隨着清拆的推進，也將無奈地離開給他留下許多美好記憶的白石洲。

白石洲，無數深漂拼搏落腳的地方（網絡圖片）

不過，也有一些人像金鳳凰一樣從白石洲飛出。來自東北黑龍江的吳小剛十分留戀白石洲的生活情景，感嘆這裏十幾年前十分繁華，也很好玩，買房後不管什麼客人都帶過來吃飯，感受這裏的煙火氣。現在眼看這裏快要清拆，他便每周從僑城東坐地鐵來看一次。他感嘆：「如今這裏的一切只是一片片的回憶。」

吳小剛2000年來到白石洲租房，當時二房東將房子隔開許多間，他的單房是200元。他在白石洲開貨車，一個月薪金有7000多元，是老家收入的5倍。為了賺更多的錢，他還開過的士，高峰期月薪有2萬元。此外，裝修、貨物販賣等業務都做過，經過幾年積累，好不容易攢了數十萬元，後來在朋友建議下，他在華僑城碧海雲天以近百萬元按揭買了一套上百平米的商品房，如今市值1500多萬。後來兒子在美國留學，現在深圳從事建築設計。一家人和和美美地生活，因此心裏時常想起當初在白石洲租住的情景和不懈的拚搏。而像吳小剛一樣飛出白石洲的金鳳凰並不在少數，許多人通過奮鬥實現買房買車。

記者採訪了多位原住民，他們都表示今年均在白石洲過年。來自潮汕的徐先生告訴記者，因為拆遷條款尚未談成，他們仍未簽約，因此今年春節仍然在白石洲度過。與往常一樣，他備了許多年貨，過一個溫馨的春節。不過，他預計可能這也是他們在白石洲過的最後一個新年。

白石洲舊改也令許多原住民和後來購買小產權房的人一夜暴富，尤其是擁有一棟甚至數棟的原住民來說，他們可以輕鬆地跨入億元資產行列，這令許多人十分羨慕。

在此次白石洲舊改中，許多原住民有一棟或者多棟樓房，以前出租一棟二十多套一個月可以收取四五萬元租金，數棟就有十多萬元。但舊改一棟樓要賠償回遷房上千平米，按照周邊住宅一平米10多萬計算，資產將是過億元。因此，許多原住民身家是一夜暴富，這是他們租房收入數十年也難以企及的。

一位來自潮汕的徐先生告訴記者，他2000年與兩個老鄉一起，跟當地房東合作，他們出錢房東出地皮合建6層住宅，他分得一層兩套房，共計120多平米，他將其打通自住。此次拆遷，因他們這棟樓共計720多平米，超過480平米標準，只能賠償三分之二住宅和三分之一公寓，由於公寓與住宅價格相差太小，他們便沒有答應。他給記者算了筆賬，他120平米賠償住宅的話資產至少是1200萬，而三分一為公寓的話，資產要少數百萬。目前像他們這樣與開發商形成拉鋸戰的人仍有很多，在未滿足條件之前他們不會與開發商簽約清拆。

在白石洲從事交通安全維護工作的梁先生表示，三十多年前，在他很小時候全家搬過來居住，他爸爸從其他村民手裏買地自建一棟6層高的房子，一層有四套面積共有200多平米，他們家已經簽約，同意開發商賠償一半住宅和一半公寓。

不過，也有一些購買小產權房的人私下轉售，來自湖南的龍先生稱，他2000年只花了不到20萬元在白石洲買一套120多平的小產權房。因不同意開發商給出的拆遷賠償條件，去年底他將房子以每平米6萬的價格轉賣給了他人，然後去深圳龍崗區買了一套大戶型新房。

去年網上便有傳聞稱，白石洲拆遷將誕生1878個億萬富翁，無疑令許多人羨慕無比。

在白石洲拆遷中，許多小販業務從高峰期大幅下降，一些租客則只得搬到一些商業公寓，承受高三分之一甚至更高的租金。

在白石洲從事小商販業務的李先生告訴記者，他用單車流動販賣一些砂糖桔，僅僅夠餬口。他家就租住在未簽約拆遷的一房一廳，租金2000元，而兩房一廳要3000元。他老婆給別人做保潔工作，一個月三四千元，他做小生意一個月只有兩三千元。

李先生想起四五年前，白石洲住滿了前來深圳找工作和打工的年輕人，那時他販賣新鮮的季節水果，如水蜜桃、西瓜、梨子等，因為不用店舖租金，價格較超市便宜兩三毛錢一斤，受到許多年輕人的喜愛。他高峰期一天可以有三百多元的收入，差時也有一兩百元，一個月賺五六千元是很輕鬆的事。那時儘管辛苦，但是人流多賺錢容易，因此他積攢了十幾二十萬元。但是去年開始白石洲進行清拆，許多租客紛紛轉向其他城中村或者商業公寓，人流大降，現在他賣砂糖桔，因人流量少，他的生意慘淡。

白石洲的夜宵攤（網絡圖片）

與李先生類似的是，搬家師傅何先生業務也少了很多，他憑藉一輛三輪車，曾經在白石洲賺了不少錢，給兒子在老家江西一縣城買了一套房和支付上十萬的結婚費用。如今白石洲清拆，人流量大降，他的業務少了七八成，只能勉強維持生計。

因白石洲清拆，許多租客只得搬遷到周邊公寓或者其他遠一點城中村。在科技園一科技公司從事文員工作的劉小姐，只得搬到南山南頭街道北環大道附近的萬科泊寓，租了一個單間，租金約2500元，儘管環境好一些，但租金要高出近千元，並且沒有白石洲方便，以往僅需坐一站地鐵就可以便捷上班，現在則要等公交。